我是在听证会召开的前一晚(12月16日)被确定为王理乾的代理人的(以公民身份代理)。大家觉得我这样一个刚刚被吊销律师证的律师去为王理乾代理,悲情效果应该会很好
昨天(12月17日)的听证会,是在混乱中非法强行结束的,我在笔录最后一页写了抗议词。虽然我写了抗议词,但我还是要坚持说,相比令人窒息的中国北方,南方的政治环境确实不算极端糟糕。昨天的听证会,司法厅给安排了四个旁听名额而不是一个名额都没有,对围观人员在司法厅大堂高声、持续的抗议而没有“放狗咬人”,听证主持人面对我们四个律师的“挑战”也表现出了一些耐心,这些确实让我这个生活在北方的律师感到有些意外。怎么说呢,在这样的一个极端艰难的时代,我不得不去仔细品味18层地狱各层地狱之间的差别。虽然都是地狱,但第一层地狱和第十八层地狱有天壤之别。
我想起《旧制度与大革命》一书的基本观点,以及王岐山提倡阅读此书的良苦用心。如果一个制度根本不想改良,并且这个制度所信仰的哲学根本不可能孕育改良,那么,最好的办法,不是尝试改良,而是把任何改良的思想和行动都消灭掉,把整个社会拉到第十八层地狱,而不是停留在孕育希望的第一层地狱。中国南方,曾经有浓厚的公民社会氛围,现在,基本上沉寂了。从这一个观点出发,我确实忧虑王理乾先生在将来复议和诉讼时,处境会越来越艰难。这是一个逆淘汰的国家,容不得对老百姓宽容的官僚。
我们达到云南省司法厅之后,省厅门口停着一辆警车,门外警察倒不多,没有警戒线,没有警犬。我们在司法厅门口合影,然后准备进入听证会场。我在司法厅门口尝试这拍了照片,居然没有人要求我删除,我感到有些奇怪。我想起王江峰案件再审开庭,我在招远县法院门外对着招远法院的牌子拍照片。法院内立即冲出个警察,凶狠的朝我吼叫:“交出手机,删除照片。”我很诧异,我他妈在大街上给法院大门排个照片违你丫的什么法了?警察很凶悍:“不让拍照片就不让,你给我交出手机。”我说:“我要是不交出手机,你准备咋的?”这警察可能从来没有被这样问过,一下噎住了。愣了会,他招来了三个警察。他们围住我。他们说如果不删除照片就要拉进法院里关起来。后来,他们终究觉得绑架我这样一个身强体壮的人太费劲,还是算了。
在进入会场的过程中,产生了很多的波折。我提交委托代理文书后,现场指挥官立即说:“啊,你就是祝圣武律师,大名鼎鼎。你情况特殊,我需要请示领导。”十分钟之后,她告知我可以代理。在安检阶段,李贵生律师、陈永福律师坚决拒绝安检,我和蔡瑛律师接受了安检。李律师、陈律师不屈不挠的抗议,现场警察不屈不挠的坚持安检。我不得不感慨的是,昆明的警察的嗓门太小了。昆明警察应该到中国北方去接受一下培训,明白警察本来应该是皇帝一样神圣不可冒犯的人。经过抗争,李律师、陈律师获准不安检进入听证会场。警察要求我们交出手机,但经过蔡瑛律师等的抗议,当事人和律师都获准携带手机进入听证会场。并且,我们在会场都获准使用手机查阅资料。
由于只有四个旁听名额,没有进入会场的律师就不断的在大厅抗议,持续了很久。最终还是只有四个律师获准旁听。这个抗议的过程,让我感慨,云南多少还有一点公民社会的遗存,中国的宪法秩序也就在云南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有一些残留。
听证会于九点四十分左右开始。听证过程有些混乱,不只是他们乱,我们这一边也有点乱。听证调查人员说话非常少,真的就那么几句话。蔡瑛律师和陈永福律师提了回避申请,直指听证主持人心存偏袒,立场不公正,指控云南省司法厅在听证会前通过湖南省司法厅阻止其出庭代理,指控有警察登门骚扰其家庭住宅。当然,回避申请被驳回。
陈永福律师和蔡瑛律师做的准备最充分,做了最全面的阐述。第一,现有的证据不能证明存在王理乾、王龙得搞了虚假诉讼,处罚的依据不足,事实真相是没有虚假诉讼。第二,案件过了行政处罚的时效,处罚程序违法。第三,拟处罚决定适用法律错误,导致做出错误的处罚。
听证会进行到十二点之后,主持人急于结束听证会。我们只被允许发表了质证意见以及在质证意见中附带阐述法律观点。很多程序被略过了。最后,陈永福律师和主持人狠狠吵了一架,争取了发表一个系统阐述抗辩观点的机会。但主持人如此急迫的希望结束听证,以至于无论如何都不让陈永福律师发表完全部观点,强行中断他的发言。主持人问王理乾、王龙得是否有最后陈述意见,两位感到很惊愕,都没有反应过来。主持人于是宣布他们两位放弃最后陈述,草草宣布听证会结束。听证会结束的时间是下午一点。
我、陈永福、王龙得在听证会笔录上写了抗议词,抗议非法强行结束听证。
听证会的草草结束,本身说明了听证会只是一个形式。这场听证会,并不是为了调查事实、正确适用法律而组织的,而是为了完成听证处罚的程序、完成政治任务而组织的,所以才不需要听取律师和当事人的详细观点。当然,大家都看到了,这种走过场的所谓庭审、听证会,在我大天朝司空见惯,实在不值得大书特书。
祝圣武
2017.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