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野夫:红歌后遗症

红歌 精神奴役

经常有朋友问——坐牢究竟有一些什么痛苦?

为了在祖国普及坐牢知识,我不得不频繁回忆那些往事。结果发现,原来觉得很痛苦的一些待遇,经岁月漂淡之后,似乎并不是那么疼痛。比如挨打,电警棍,体罚等等,再如吃的很差,劳动,按时作息,这些经历在转顾时,竟然并非一件难以承受的事情。甚至时常在叙说中发笑,仿佛虚构的传奇一样轻松悦目。

看来,人对肉体的痛,是有一种自愈能力的。而且,痛苦经历并非陈年风湿老寒腿,不会天阴下雨就发作,没事就来折腾你的生活。

但是坐牢确实不是度假,确实还是另有一些苦楚的。其中之一,我经常告诫朋友的,那就是每天必须唱红歌——这件事,那是相当的难受。没有这个心理承受能力的,我奉劝还是不要去坐牢。

唱歌要说也是人的天赋快乐,无论红黄,但凡自愿哼哼,只要旋律好,基本无关意识形态的鸟事。但是囚徒的生活是,每天至少要集合排队点名六次以上;每次点名之前必须唱红歌,主要是唱“老三样”——没有某某就没有某某国,社会主义好和犯罪教训永远要记牢。但是万一遇见一位像某督一样热爱红歌的管教,则会要犯人唱很久才点名。

这些歌就算是音韵铿锵确实壮阳,那天天这样唱多遍,也多半要把人唱得恶心反胃和肾虚。更何况对所有的罪囚来说,这些歌词绝对是反讽,是他们罪恶生活的起点和来源。但是不唱可以吗?我见过最逆反的犯人,那都至少得嘴巴随着旋律蠕动。否则,一天被抽六次大嘴巴,这样的侮辱至少就和被迫唱歌差不多了。于是,还是装着唱吧。

红歌就是这样凭借暴力和强迫手段,深化进人民脑袋的。于是,我看见基本中年以上的人,但凡发病哼哼,出口往往皆是红歌。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酷爱着那些愚蠢歌词。当他们顺嘴叫床般呻吟着“某啊,亲爱的妈妈”之时,转韵就会发出“草泥马”的嘶叫。

一个封疆大吏究竟要愚蠢到怎样,才会迷信政权可以用歌声来维持和巩固?就算穿红杉唱红歌普及整个夜郎了,那就可以自大建国么?就可以顾盼自雄睥睨中原么?本质上,这些歇斯底里发作,都是民间中医所谓的“发羊角风”,抽搐抽搐最终还是要倒地不起的。这和那些迷信本命年要穿红内裤的庸众,实无本质区别。红内裤都不能消灾免祸,唱红歌就能让红色贵族世袭百年?想想这些胡折腾的事情,用我们老家百姓的话来说——不是屁眼痒的人那是绝对想不出来的。

当年那个叫嚷“万山红遍”的伟人已经衰了多年,这个原很扭曲的时代本应继续完成“去毛化”的使命。今日之底层草民出于对贪腐不公的仇视,而天天怀毛唱毛——这种以矛攻盾的发泄——倒也可以理喻。可是那些君家老爷都差点死于毛厕之人,现在却来借尸还魂天天歌颂一代祖龙,这究竟是数典忘祖还是天心难测呢?

其实我辈中人,也多是习惯了红歌的。从前一帮老鸟没事也爱去歌厅三陪,去了就只会唱老歌红歌,唱得小姐坐台如坐牢。某夜我们一行又去,小姐夹道欢迎时交头接耳低语——嗨,这帮只会唱红歌的老傻逼又来了——我们顿时脸红,从此再也没有勇气去腐败了。

话说回来,既然在监狱可以强推红歌,那在我们这个社会也这样普及红歌,从逻辑上说并无不可。因为管理方式,其实很多时候都一样。既然不唱就有可能挨耳光,那全体公务员还是继续唱吧。重庆以前的陈然烈士曾经说过——高唱凯歌我们将埋葬蒋家王朝。

本文发布在 公民纪事. 收藏 永久链接.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