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商人张耒被天津警方抓捕后,辩护律师朱勇辉就一直未能见到他。最接近的一次,则是在电话中听到张耒大喊自己被刑讯逼供。
朱勇辉告诉澎湃新闻,“2014年12月31日中午,我突然接到一个自称是天津市公安局天塔派出所张姓民警的电话,他告诉我张耒打碎了监视居住地的阳台玻璃,正拿着一块碎玻璃顶着脖子,要求和律师通话。”
通话录音显示,电话中张耒大喊“我在这里天天被刑讯逼供,已经四天没让吃喝了,我现在身上都是血,地上、桌子上都是血,你们赶快来。”电话随即被挂断。
朱勇辉称,自上次通话后,自己再未能与张耒取得联系。“我们已经多次向天津市公安局提出会见要求,但一直被拒绝,现在张耒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
1月4日,张耒的辩护律师、北京京都律师事务所名誉主任田文昌向最高人民检察院提交了《特别紧急情况反映书》,称天津市公安局经侦总队部分警察涉嫌对张耒刑讯逼供,以致张耒向律师电话求救。
1月6日,澎湃新闻与录音中的张姓警官取得联系,但张姓警官称当日情况不便对外透露。
天津警方“插手”正在仲裁的纠纷
一切源于3年前的一份房产开发合同。
2011年8月,西安商人张耒与其哥哥张科建和天津华裔商人宦某签订了一份《股权转让合同》。但宦某不愿继续履行合同,因此拒绝支付后续款项。
2012年7月,张耒兄弟以宦某违约为由,向中国国际经济贸易委员会申请仲裁,此后该案一直由仲裁委员会处理。
2012年11月宦某以张耒兄弟合同诈骗为由,向西安市公安局举报。西安市公安局立案侦查后,发现该案作为经济纠纷已在仲裁过程中,在听取公安部意见后,便于2013年6月28日决定撤销该案。
2013年12月,宦某再次向天津市公安局举报张耒兄弟合同诈骗。
2013年12月11日,天津市公安局以张耒兄弟涉嫌合同诈骗为由,对二人立案侦查,具体由天津市公安局经侦总队负责。
“张氏兄弟和宦某的案件属于经济纠纷仲裁,根据公安部的《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在仲裁委没有移送或者检察机关没有指定管辖的前提下,完全不应由天津警方插手。”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陈永生告诉澎湃新闻。
陈永生称,即使张耒兄弟涉及犯罪问题,根据《刑事诉讼法》,管辖权也不应属天津警方。
2014年5月11日,天津市公安局对张耒刑事拘留,同年6月12日,天津市检察院第二分院对张耒批准逮捕。
被羁当事人电话中控诉遭刑讯逼供
张耒被抓后,田文昌律师与朱勇辉律师便着手准备为张耒进行辩护。
2014年10月26日,天津市公安局突然将张耒的强制措施由逮捕改为“指定居所监视居住”。
朱勇辉称,收到指定居所监视居住通知书后,天津警方没有告知律师和家属张耒的监视地点,也不批准辩护律师会见张耒。
2014年11月2日,天津市公安局出具了一份《不准予会见犯罪嫌疑人决定书》,称张耒等人涉嫌合同诈骗一案属于存在重大贿赂犯罪案件,会见有碍侦查或有可能泄露国家机密,遂决定不予律师会见。
澎湃新闻发现,这份《决定书》本写着“张耒等人涉嫌合同诈骗一案属存在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案件/恐怖活动犯罪案件”,但此处被划去,手写改为“存在重大贿赂犯罪案件”。
“警方调查过程中没有以(涉嫌)贿赂罪对张耒立案,却以贿赂作为我不能会见张耒的理由,我不能接受。”朱勇辉称。
此后的两个月,朱勇辉一直无法与张耒取得联系。
2014年12月31日中午,朱勇辉突然接到自称是天津市公安局天塔派出所民警张某的电话。
朱勇辉向澎湃新闻提供的电话录音里,张某称张耒在经侦总队监视居住地打碎阳台玻璃,现在正手持一块玻璃对着自己的脖子与现场民警对峙,“张耒说要与律师通话,我是塔山派出所出现场的民警,请你们律师帮我们做做张耒的工作。”。
朱勇辉辨认出电话里张耒大喊的声音:“我在这里天天被刑讯逼供,已经四天没让吃喝了,我现在身上都是血,地上、桌子上都是血……你们赶快来……对我刑讯逼供的人有……”电话突然被挂断。
朱勇辉称,此后他多次拨打该号码,均无人接听。
律师提十大问题要求警方答复
张耒的电话被挂断后,朱勇辉等人再未能与张耒取得联系。
1月4日,田文昌律师向最高人民检察院提交了《特别紧急情况反映书》,控告天津警方涉嫌对张耒刑讯逼供。
“4日我们同时向最高检、天津市公安局、天津市检察院二分院分别提交了《反映书》。目前天津市公安局、天津市检察院尚未作出回应。”田文昌表示。
田文昌和朱勇辉表示,目前想请天津市公安局迅速答复以下问题:
1、张耒称一直受到刑讯逼供,是否属实?
2、张耒称事发前四天没有得到吃喝,是否属实?是何原因?
3、事发现场窗户玻璃是否破碎?是何原因?
4、张耒称事发当时自己身上、地上、桌子上都是血,是否属实?
5、若事发现场存在上述血迹,是谁的血迹?为什么会有这些血迹?
6、目前张耒是生是死?
7、若张耒已死,死亡原因?
8、若张耒未死,其身上是否有伤?伤情如何?受伤的原因?是否得到及时治疗?
9、办案单位目前对张耒的看管方式是否适当?
10、请天津市公安局尽快安排辩护律师会见张耒。
1月6日下午,澎湃新闻联系到了经办该案的天津市公安局经侦总队警官冯国栋,但对方拒绝接受采访。而天津市公安局宣传部门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这样的悲剧本不该发生,现在我们的最低要求就是想要知道张耒是生是死,是否真的遭到刑讯逼供。”田文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