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香港民主示威者迄今秩序井然

周二,香港的抗议者设立了一个补给站。周三是假日,示威活动预计会扩大。

周二,香港的抗议者设立了一个补给站。周三是假日,示威活动预计会扩大

香港——在这座拥挤的、一刻都不停歇的城市里,他们大批大批地露宿在平时最繁忙的大道上。他们靠饼干、香蕉和瓶装水维持。他们会清理自己的垃圾,甚至不厌其烦地挑出可循环利用的塑料和纸。他们选择的遮风避雨的工具是雨伞,这同样也是他们的行动目标的象征:为他们遮挡烈日和雨水,以及防暴警察使用的胡椒喷雾。

鉴于国庆假日期间预计参与者会更多,而且部分组织者威胁要通过占领政府建筑升级冲突,香港的民主抗议似乎将于周三与当局进行最后的较量。

周二,香港抗议者设立的一个急救站。这场运动迄今注重卫生、行为有礼、垃圾分类并有自发的医疗队,传达了抗议者的决心。

周二,香港抗议者设立的一个急救站。这场运动迄今注重卫生、行为有礼、垃圾分类并有自发的医疗队,传达了抗议者的决心

抗议者选择的遮阳避雨的工具是雨伞,这也是其行动目标的象征:遮挡阳光、雨水以及警方的胡椒喷雾。

抗议者选择的遮阳避雨的工具是雨伞,这也是其行动目标的象征:遮挡阳光、雨水以及警方的胡椒喷雾

然而,这场运动迄今为止一直是清洁、有礼有节、绝对和平的起义,支持者称其为“雨伞革命”(Umbrella Revolution,亦称“遮打革命”“缩骨遮革命”“雨遮革命”“伞花革命”等)。

“雨伞看起来没有威胁,”20岁的历史系学生克洛伊·何(Chloe Ho)说。“它显示出了我们香港人是多么温和,但如果你超越了我们的底线,我们就会一起出动,就像下雨时所有雨伞都会出来一样。”她正在被抗议者占领的一条六车道快速路上分发苹果、巧克力和湿毛巾。

在她参加的这场运动中,没有明显的领导人,主要由年轻人组成的人群自行组织,自己做主,超越了香港亲民主阵营的老将长达数月的计划。这场抗议的自发和草根本质是其优势之一——它随机应变并从政府手中夺取了主动——但这也很可能会让这场运动难以接受北京任何可能愿意做出的妥协。

香港几个关键的商业区出现的大规模静坐示威——更强悍的参与者还会睡在这里——给中国领导人带来了多年来最严峻、最出乎意料的挑战之一。抗议者要求享有没有程序障碍地选举香港领导人——即行政长官——的权利。相关障碍会确保选票上只出现得到北京支持的候选人。

中国官方新闻机构称,抗议活动是西方为了推翻共产党而协助进行的人为阴谋。但北京和香港的领导人面对的,是比党派思维更陌生的东西:这是一场没有固定构架的运动,不听命于某个特别的个体或议程。

由学者和学生主导的组织,最先清楚地陈述了抗议者对民主选举的渴求,但从周末开始便封锁了香港街道的这项运动夹杂了多种声音,相关诉求包括与中国政府精心挑选的行政长官梁振英(Leung Chun-ying)进行面对面的对话;梁振英立即辞职;中央政府做出让步。最后一项诉求更宏大,可能性也更低。

“这些抗议的优势是它的去中心化,因此,首先你没法通过逮捕领导人来粉碎它们,”在观察示威活动的人权观察(Human Rights Watch)驻香港研究员王松莲(Maya Wang)说。“缺点当然是,随着形势的快速发展,可能会出现混乱和分化。迄今为止发展得非常好,但可能不会进一步持续下去。”

香港围绕选举条例产生的紧张局势积蓄了数月,并在周五达到顶峰。当时,学生们冲过警方防线,占领了香港政府总部的前院。那里的对峙吸引了更多抗议者,他们聚集在外面。对峙演变成了一场心怀不满、呼吁民主的民众狂欢。然而,周日下午,警方带着催泪瓦斯进入现场。

学生被催泪瓦斯驱散的电视画面,引发了对香港政府的愤怒的爆发,吸引了数万人在周日晚上走上街头。周一,人群规模甚至更大,并在周二继续增大。

抗议者征用了市内的公交车,用它们作为签名和发布讯息的布告牌。他们还用竹制脚手架和借来的汽车筑起了路障,阻挡警方可能发起的袭击。

“我来这里是因为不想失去我的香港,”20岁的服装店女店员卜·欧阳(Bo Au-yeung,音译)说。“我不想让香港成为下一个中国。”她志愿负责一个补给站的管理。

炙热的公路上涌现出的这个群体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节奏。一天中最早出现的,通常是大学生、退休人士和中产阶级办公室职员。这些上班族或者暂时抽出了自己的上班时间,或是心怀同情的老板给他们放了假。

傍晚,随着温度的降低和工作日的结束,人群扩大,变得更多元。十几岁的青少年在街上做家庭作业。再之后,最强悍的抗议者会安顿下来过夜,露天睡在报纸或塑料泡沫上,早上再回家冲澡并小睡一会儿。

“我们希望保持干净,以表明我们是为争取自己的民主而奋斗的普通公民,”学习计算机科学的学生比利·陈(Billy Chan)说。周二早上,21岁的他正要回家洗漱。

早上抵达现场的其他支持者称,他们希望确保人群规模保持大到足以阻止警方,并让那些通过大量电视镜头观看活动的人感到惊叹。18岁的学生乔·邓(Joe Tang)对自己看上去这么理想主义有些难为情。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上面有一条黄丝带作为装饰。许多抗议者都是这样一身打扮。

“虽然听上去有些愚蠢,但我是为了自由和民主而来,”他说,此刻他正准备蹲坐下来,撑着伞在烈日下度过一天。

雨伞革命的许多参与者承认,他们的运动很可能会失败,被警方新一轮镇压行动冲散,或是直接逐渐消失。但许多人也表示,鉴于极其注重卫生、行为有礼且制作了对“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的标识,他们的街头运动,不仅仅是反映了香港人整洁的行事方式。

他们说,垃圾分类、不断用高音喇叭发表演讲以及自发组织的医疗队,向领导人以及全世界传达了他们心意已决的讯息。

“这么大的区域,如果不妥善处理垃圾,会造成卫生问题,加剧混乱,”21岁的医学生陈秀清(Chan Sau-ching,音译)说,她正在帮手清理垃圾。“在这次抗议活动里,我们想展示我们的市民精神,还有我们争取民主政府的意愿。清理垃圾是小事,但它让人看到所有香港市民应有的价值观。”

香港人对手中的智能手机着迷之极,以致地铁站广播要提醒通勤族抬头,留意自己走在什么地方。而现在,抗议者使用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分享关于抗议活动的新闻和传闻,建立临时组织来确保人群的清洁、健康,有充足的食物。

25岁的香港城市大学学生亚历克斯·欧阳(Alex Au Yeung)使用WhatsApp讯息服务和几个抗议区域周边急救帐篷内的工作人员联络。医疗志愿者起先需要处理的是周末的催泪弹和胡椒喷雾造成的伤害,现在他们要治疗高温造成的不适,此外还有在高速公路上睡觉会造成的划伤和擦伤。

补给也是通过网络协调的,Facebook页面和谷歌文档列出了何处需要何种物资:瓶装水、袋装零食、口罩和雨伞。在主要静坐区域附近的教堂“循道卫理大厦”(Methodist House),志愿者对捐赠物资进行整理,然后用车送到半英里外的抗议区。截止周二,大厦内的仓储空间都是满的,志愿者已经在婉拒捐赠。

电影摄影师杰夫·陈(Jeff Chan)刚刚花了两个小时清理垃圾,他说还有大约200名香港电影业人士在支持抗议活动。摄影师、制作和后期制作组都有各自分工。他说他清理垃圾的动机很简单:“不能接受看到垃圾。”

这次的集会与2011年的占领华尔街(Occupy Wall Street)示威活动似乎有一些共通之处,后者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抗议者,在下曼哈顿一座公园安营扎寨。而在香港,占中的抗议者摒弃了传统的领导等级制度,打造了他们自己的一种生态系统,往往是自己在组织医疗和食物分发工作。

在两场抗议活动中,与执法者冲突的画面都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三年前在纽约,一名警察指挥官对一群抗议者喷胡椒喷雾的视频,是占领运动赢得国际关注的原因之一,相比之下,它在最初的几天影响力不算很大。

在香港,金钟一带的抗议人群在周二晚间变得空前壮大,汗流浃背的人们挤在一起,一直排到了地铁的下一站中环站。示威活动的凝聚力似乎在增强,扬声器的声响所及之处,支持民主的工党主席李卓人(Lee Cheuk-yan)的讲话引起人们阵阵欢呼,他用沙哑的声音劝告特首梁振英辞职。附近的一些厕所有数百人在排队,这是考验抗议者耐力的其中一个因素。

道路前方不远处,19岁的康乐管理专业学生徐日强(Chui Yik-keung,音译)正打算在一个无法充气的气垫床上小睡一会。他和他的同学们就睡在驻港部队营地的巨大水泥营房下,而一些抗议者一直在猜测,里面的士兵也许会走出营房来镇压他们。

“我不怕,”徐日强说。“我不相信中国士兵会出来。就算出来,他们能从我们这里过去吗?我不这么认为。”

(据2014年10月1日《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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