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学文：演进中的大陆公民抗争

8月1日，持续月余、影响卓著的郑州公民声援活动遭到郑州警方的野蛮清场，现场40多名声援者被带到派出所询问、拘押。这次以释放郑州十君子为诉求的公民围观声援活动还没有最后落幕，数百名勇敢公民在郑州看守所集体打出横幅、举行接力绝食，通过网络传递到世界的每个角落，掀起2014年公民抗争的又一个高潮，他们表现出的勇敢、智慧和坚韧已经让全世界的良心民众看到了中国公民抗争的力量，值得大书特书。

继去年新公民运动和各类维权抗争遭遇当局强势打压后，2014年大陆的民间抗争开始重新集结，新年肇始，曲阜案发，山东民运人士薛明凯父亲在检察院非正常死亡，民间发起公民围观声援团，拉开2014年公民抗争的序幕；3月底，黑龙江建三江非法刑拘维权律师唐吉田、江天勇、王成等人，引发第二轮公民围观声援抗争；7月，因郑州十君子案引发的第三波公民围观声援团开始发力。

从曲阜、建三江到郑州，大陆公民抗争经过多次锻打锤炼，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对成熟的以公民声援团为载体的抗争新模式，公民声援团从发起组建到行动、传播，从抗争网络构建、动员到行动实施，抗争模式的演练越来越娴熟，随着大陆人权灾难的持续，以具体个案为焦点的大陆公民抗争有望朝着未来大型社会运动的方向迈进。

虽然公民声援团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也在一些技术问题上引起过争论，存在着一些问题，作为正在演进和发育中的公民抗争，需要及时的总结抗争经验，梳理抗争过程，以便于更好的进行抗争战略和策略的实施，本文是根据长期观察以及与多位抗争公民交流讨论而成，难免纸上谈兵，唯期望抛砖引玉，供抗争公民朋友们参考，不足之处，请各位补充和批评。

我认为：以公民声援团为载体的抗争新模式在构建抗争网络、整合抗争精英和草根群体、多边协作等方面呈现出如下特点：

一、搭建抗争中枢平台，发起公民抗争。即由多年在一线的抗争精英或资深良心犯发起围观声援倡议书和募捐书，营造网络声势，联络抗争公民，搭建抗争中枢平台，公布银行账号，确定监督人，募集抗争公民交通食宿基本费用，启动集体抗争。

二、组建抗争小团队，构建现场抗争网络节点。由抗争中枢平台挑选抗争小团队召集人，去中心化，扁平化，分解抗争经费，小团队召集人一般为长期奋战在抗战一线的活跃公民，负责协调现场抗争，研判抗争策略，及时发布抗争消息，发放食宿费用。

三、构建多层次、前后方良性互动的抗争网络。抗争中枢平台和捐款公民、网络公民共同构成了抗争后方，密切关注抗争前方的动态，积极利用社交媒体，将抗争公民被拦截、殴打、拘捕等各类消息进行发布，协助媒体跟踪抗争动态，让声援团在后勤保障和道义声援方面获得积极响应。

经过曲阜、建三江和郑州三次公民抗争的努力，公民抗争新模式已初步成型，成果显着，影响深远，不仅有力的阻击了维稳机器的恶性肆虐，揭露了各地政府的不法黑暗，彰显了公民力量，扩散了人权、法治等理念，而且培育起一支活跃的公民抗争团队，不断吸引了许多觉醒公民的参与，搭建起一个松散却有战斗力的抗争网络。相信随着大陆人权灾难的层出不穷，这种以个案事件为焦点，以行动声援为有效武器，以普世价值为诉求的公民抗争模式会越发成熟，其实战性、有效性和可操作性将为未来大型社会运动的发轫储备人才、锻造团队、营造氛围、夯实基础。

查尔斯‧蒂利在论述社会运动时提出了公民抗争的三原则：首先，向目标人群或当局公开提出群体性诉求；其次，需要有一套“常备剧目”，如示威、请愿、公开声明等；最后，参与者要在四个方面表现出一致性：价值、统一、规模，以及成员间彼此承担义务，即WUNC（worthiness/unity/number/commitment）。以郑州公民声援团为例，此次公民抗争很好的实现了上述三原则。首先，声援团向郑州当局非法拘捕十君子以及不让律师会见的恶行提出明确的抗议诉求；其次，声援团采取了打横幅、在目标地点小规模聚集、接力绝食等方式，构成了此次公民抗争的“常备剧目”；而在“价值、统一、规模，以及成员间彼此承担义务”方面，公民声援团通过集体合影打出抗议横幅体现出来，如“当法律不再保护正义，抵抗将成为全民义务”、“在中国大陆的民主斗士为了唤醒沉睡中的国人，要么深陷囹圄，要么就是在去监狱的路上”、“周永康集团对中国法治的破坏是毁灭性的，希望郑州当局拨乱反正依法治国回归法治重塑司法公信”以及“愿与十君子同罪”等横幅，诉求既明确、清晰，又有针对性，富有策略，深刻体现出公民声援团在“价值、统一、规模，以及成员间彼此承担义务”上的勇气、正义和智慧。这些极具感染力的图片通过网络流传，极大的鼓舞了前方和后方的良心公民，为占据和传播道义制高点发挥了积极的影响。

未来的中国民主转型一定会伴随着大规模的社会运动，在网格化维稳的新极权语境中，目前尚不具备发起大型社会运动的现实条件。然而这种新型公民抗争模式的每次演练其实就是一次小型的社会运动，在决定性的的民主转型大戏没有开演之前，这样的小型的抗争剧目的预演极为重要，他的成败甚至可以决定未来民主转型的成败，因为一个没有任何公民抗争基础的社会是不可能完成民主转型的，抗争经验的累积、抗争精英的养成、抗争战略与策略的有效实施，都将考验着抗争集体在决定性的抗争大幕开启之后的成败。如果说未来的民主转型是一部惊天动地波澜壮阔的的经典多幕大戏，那么现今还在上演的以郑州公民抗争为代表的公民抗争活动就是一部制作精良短小精悍的独幕剧。一个完成不了独幕剧的团队要想完成一部多幕剧是不可能的事。然而随着这种极具可操作性的公民抗争模式的不断演练，会极大的激励鼓舞觉醒的个体公民，促使他们参与到抗争集体中来，发挥滚雪球效应，以小博大，为迎接未来的公民社会的到来奠定坚实的基础。

（据2014年8月5日东网即时。原文网址：http://hk.on.cc/cn/bkn/cnt/commentary/20140805/bkncn-20140805000317201-0805_05411_001_cn.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