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哥在盯着你”,这已经不是乔治·奥威尔在小说《1984》设想的场景,在中国,由于“健康码”和其他监控设施的存在,民众的一举一动都在政府“老大哥”的严密监视之下。不只是在中国,2020年由于新冠疫情的肆虐,很多国家,包括一些民主国家,也用数字技术来进行接触追踪,以遏制新冠疫情的扩散。
一些人权和隐私保护专家担心,这些紧急监控措施即便是在疫情后也很难消除。民众因为担心生命安全而作出的短暂退让和配合,最终可能会让自己的隐私和自由被一点点吞噬。他们还警告说,这样的数字“全景式监狱”其实在中国已经存在。
疫情时代的“健康码”,对全民监控
“如果那时候你不在手机里下载‘健康码’,你可能无法迈出小区一步。”在被问道为什么必须下载“健康码”来配合政府跟踪自己时,中国杭州居民许弋(化名)这样告诉美国之音。
作为中国互联网巨头阿里巴巴总部的所在地,杭州率先在2月7日推出了“健康码”。中国手机用户在阿里巴巴的支付宝平台上申领“健康码”,根据申请者填写的个人健康状况、出行记录及联系人等数据,系统产生红、黄、绿三种颜色的二维码,作为判断个人能否外出、通行的标准。绿色风险最低,红色最高。
中国媒体报道,阿里“健康码”启动差不多一个月后,中国全国24个省的200多个城市都在使用。中国另一互联网巨头腾讯在差不多同一时间内推出微信“健康码”在上线100天后,共覆盖中国10亿人口、400多个市县、5100多个村庄。
中国政府说,“健康码”政策并非强制,但是,由于从社区到工作场所及所有公共区域,都需要民众出示代表健康的绿色码才允许进出,“健康码”实际上成为民众出行的必备。在疫情期间,“健康码”几乎成了中国人的电子通行证。
杭州居民许弋说,自己一开始就质疑这样的做法是否100%有效。“如果一个新冠病毒携带者或是患者,只要没有出过杭州,也没有去医疗机构就诊的记录,那么,他很可能还是绿码,依然可以自由在杭州出入,甚至搭乘公交。”
许弋认为,“健康码”的主要功能就是跟踪一个人的行踪。“一旦你离开过杭州,你的健康码变成黄色和红色,你就会被马上被强制隔离。……你一出小区就会被小区保安拦截,无处可逃的。”
与“健康码”给生活带来的不便相比,许弋说自己最大的担忧是隐私被暴露殆尽。许弋说:“当政府知道你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出现,这太恐怖了。而且,它还把你的所有个人资料连结一起。” 许弋说,虽然如此,他的一些朋友支持政府的措施,因为他们认为“这毕竟控制了疫情。”
根据中国媒体的报道,“健康码”收集到的用户信息包括个人身份信息、用户姓名、手机号码、身份证号码、甚至包括人脸信息。“健康码”系统是与中国警方共享的,甚至一些省份和城市的“健康码”是警方共同参与制造和发出的。
湖北省政府网站上公布的“湖北健康码申请指南及常见问题答疑”就显示,“ 省公安厅、省卫健委会同省政务管理办共同建设全省统一比对数据库,按审核比对结果信息制发湖北健康。”
另外,该消息还说,“若谎报瞒报健康码申请信息将被纳入个人信用记录”。个人信用记录在疫情前已经控制着中国人的出行方式。
中国疫情的高峰早已过去。许弋说,一些地方对“健康码”的使用也不再那么严格。但是,他还没有打算删除。政府方面也没有人说,可以删除了。他说:“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再次使用?”
无孔不入的摄像头,无处藏匿的民众
在疫情前,中国已经是监控大国。根据调研机构IHS Markit的计算, 2018年,中国的摄像头大约又3.5亿台,差不多每4.1人一个摄像头。该公司还预测,到2021年,中国的摄像头数目可能会有10亿个。
因大胆敢言而激怒中国政府清华大学法学院前教授许章润近日撰文说,自己住所50米半径内便有9个监控探头。九个探头对他“十面埋伏,百般体贴,千般殷勤,万分周到,全方位伺候。”
在新冠疫情期间,中国政府更是将以前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用到了极致。除了用“健康码”控制民众出行之外,中国还会利用行车记录器、或是火车站、飞机场、街头的“天眼”识别病毒感染者、新冠患者的接触者或是不按规定隔离、随意出行的人。为了更好的监控居家隔离者,中国的部分社区将摄像头安装到这些人的家门口,有的甚至安装到隔离者的客厅里。
另外,中国政府还利用巡逻机器人走上街头忙着行体温测量任务;利用安装了摄像头和扬声器的无人机负责劝阻聚众活动,监控隔离场所,甚至提醒人们戴上口罩。在疫情期间,中国人工智能公司进一步完善了人脸识别技术,即便是戴上口罩,你也无处可藏。
“健康码”和其他监控手段被认为对中国控制疫情起到重要作用,但也因其对人权和个人隐私的严重侵犯而引起了广泛的批评。有人指出,大数据下的“健康码”把中国变成了大监狱,每个人都好似被戴着一个电子脚镣,走到哪里都会被监控。
5月,杭州的一名逃亡的自首杀人犯和12月四川成都新冠确诊女孩的经历生动地诠释了监控的“无处不在”,以及被监控者的“无处可藏”。
杭州警方5月份公布,他们逮捕了一名24年前杀人后一直潜逃的男子。警方说,因为没有健康码,他无法工作,也找不到地方住。在街头游荡数天后,不得不自首。
12月8日,成都确诊女孩赵某因为政府公布的“疫情路线图”细节太惊人,个人隐私信息被搜索出来在多个社交平台被转发,导致她最后不得不出面在社交媒体发文致歉,称“给大家带来麻烦,打破了大家原本平静的生活”。
“全景监狱”已经到来
人权组织指出,为了遏制新冠肺炎,中国和俄罗斯政府正在扩充监控能力,并实施各种不具公共卫生理由的限制人权措施。更有人担心,中国只是把现在的“健康码”当作全民监控的一场实验。
美国《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负责科技栏目的副主编罗斯·安德森(Ross Andersen)8月在《大西洋月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指出,“在复杂的社会控制数字系统中,类似的代码(健康码)也可以用于对一个人的政治倾向进行评分”。
他在这篇题为《全景监狱已经到来》(The Panopticon Is Already Here)的文章中,安德森还指出,中国政府正试图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把整个中国打造成一个“全景监狱”,以监控中国公民的一举一动。全景监狱也称圆形监狱,是英国哲学家杰里米.边沁(Jeremy Bentham)在18世纪末提出的一种监狱设计。在这样的监狱中,犯人时刻都处于被监视中,因此无时无刻都要规范自己的行为。
“老大哥在盯着你”,这已经不是乔治·奥威尔在小说《1984》设想的场景,在中国,由于“健康码”和其他监控设施的存在,民众的一举一动都在政府“老大哥”的严密监视之下。不只是在中国,2020年由于新冠疫情的肆虐,很多国家,包括一些民主国家,也用数字技术来进行接触追踪,以遏制新冠疫情的扩散。
文章称,新疆已经成为当局打造“全景监狱”的实验室。当地每隔几个街区就有配备监控摄像头的检查站,这些摄像头获取的图像,会与当局在“健康体检”过程中采集的维吾尔人面部图像进行比对,快速识别他们的身份。当这些维吾尔人离开他们居住的社区时,自动化系统就会追踪他们的行踪。
中国传来的消息也并不乐观。 在率先推出“健康码”的杭州,杭州的官员们5月份曾开会讨论将“健康码”常态化。
中国媒体最近报道,“健康码”以后会在其他领域发挥“余热”。报道援引中国电子技术标准院信息技术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个人健康信息码标准起草者之一,周平的话说,当初在制定《个人健康信息码》标准时就思考了一个问题:如果要制定国家标准,健康码是否会长期存在?从不断出台的规范政策看,健康码显然将长期存在。
前不久,中国领导人习近平甚至建议将“健康码”推广到全球。在2020年11月21日的G20峰会上,习近平提出“建立基于核酸检测结果、以国际通行二维码为形式的健康码国际互认机制,希望更多国家参与”。
不过,习近平的建议立即招致西方人权组织的反对。人权专家警告应慎防中国的“国际健康码”提议,因为这可能是假借健康之名的“特洛伊木马”,造成“广泛的政治监控和排他性”,类似在中国已实行的社会信用制度。
转自:VO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