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庆:海底先生的理想国

海底

吃人一餐,还人一席。我粗略数算下,至少混吃海底先生三顿饭局,且是耍了赖皮,竟然没回请一次。我在成都是地主,而海底先生却是异乡异客,想来颇为脸红。

第一次见识海底先生,是在2013年夏,李悔之先生从广州来成都,在我家里小憩一夜,就迫不及待地催我送他去成都的“丽江”——黄龙溪,海底先生与悔之彼此仰慕已久,特邀悔之去他栖身的黄龙溪小住几日。不知是海底先生有魅力还是黄龙溪气候温和正宜人,这一去,李悔之就喜欢上了这里,连续几年都会天远地路地从广州跑过来逍夏,而且一住就是好几个月。

海底先生是研究哲学的,号称海底龟哲,说实话,我至今都没弄清楚,为什么要取“龟哲”二字?是不是中国社科系的“王八哲学”太滥,海底先生要来个弦同音不同的反讽?事实上,我从没当面向海底先生求名证义,大凡搞哲学的,都很牛气,我怕无意中触及海底先生某根心弦,引发争竞,就隐藏了自己的好奇心。

但我却是海底先生半个粉丝,看过他写的书,也阅读过他许多海氏哲学风格的文章,比如“东方文明的拉锯”、“真理不可掌握”等等,特别是“真理”一文,海底的人文情怀和世界观凸显无遗,他叩问:“有人说他们已经掌握了真理,而且是‘放之四海皆标准的真理’,实在令人贻笑大方,但,除了上帝——敢于嘲笑一切的海底这回却没有笑,因为嘲笑‘无知’的人自身也是一种‘无知’”。

话很牛钗,我看着看着就笑了,不是因为字里行间有股海潮般的浪气,而是这老哥还知道敬天畏神,这有点像我们基督徒的心德,但文章结尾时,他又连叹带祷地念了句“阿弥佗佛”,这差不多又是哈巴伊教的信仰风格。

大凡热爱哲学的人,一生都在寻找生命的理想国,而成都带给海底夫妇的,恰恰是这种心灵的藕合。

海底夫妇是2003年入川的,那阵儿,在古都长安漂泊砥砺已久的海底,疲惫难当,他对夫人说:树挪死,人挪活,我们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吧。夫人冯雪玲怯怯地问:去哪里?海底说入川,川人以善待人,深明大义,当年流浪的杜甫在成都得到了官民周济,但一出川就饿死了……这些耸人听闻的故事,竟也打动了寻求安稳的冯雪玲的心。

碑林

既然去意已定,海底提笔挥毫,当即在西安碑林一位朋友开的书法摊上赋诗一首:

太乙横天暮云稠
古都王气黯然收
三秦自古皇民梦
怎及南岭十二州

吟罢,海底不日就带上夫人转剑阁、跨江堰、进成都、弃武侯,奔黄龙溪,又得各路好友环环相助,夫妇俩终于在黄龙溪安定下来。

海底擅长色彩和油画,夫人则娴熟于素苗技巧,二人各取所长,在黄龙溪开起了人像画坊,我与李悔之去黄龙溪时,根本不用问他们家地址,只要在景区内一圈,见街上支着画架的,就知道到到了海底夫妇的工作坊。

2013年夏秋时节,海底在这里遇到了前来黄龙溪景区参观考察的原国务院副总理吴仪女士,他顺势而为,将自己出版不久的时政读物《天堂地狱间》,交到吴仪的手上,并面对面反向她映中国底层糟糕的民生问题,说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吴姨不断点头称道。

称四川是海底先生的福地和理想国,一点不假。海底夫妇很快就成了黄龙溪的名人,进而又成为景区一景,环境改善后,似乎苦尽甘来,他们夫妇过上了“度日如年,坐以待币”生活。
但海底天生就是“犟皮子”,心怀“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他,常常会扪心自问:“我到四川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我是来学杜甫讨口养老送终的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四川人儒雅宽怀,也壮怀激烈,中国最早的“新闻联播”,就是从巴蜀的茶桌上传开去的,这里不正是传播、宣讲中国宪政民主的绝佳之地吗?

言志铭心,八方朋友,四围宾客,纷纷聚来,而网络的兴起,也让海底先生找到了唠叨中国时局,将病态中国转型为理想之国的公共文化厅,他在深入研究东方人文生态的症结后,认为:拆解恶性缠绕民族数千年的病态链接,使之拨乱反正,激浊扬清,由生物种群低级欲望对文明进程的扭曲图解,返璞为自然文明之伤的愈合与康复。

这一切有多难呢?但海底先生却是知难而进,身体力行,他认为鹰的价值在于飞翔,语言的魅力再于付诸于行动,他甚至荒废了画业、雕刻、诗歌和书法,一心赴在键盘上,敲打“最新最美的文字”,为未来理想中国绘制“最新最美的画图”。海底先生在黄龙溪一呆十多年,创作近千万字的妙文,字字珠叽,包含了一个爱哲学、爱生活、爱国家公民的殷殷之心!
但快嘴快舌也招致“刑部”的注意,2016年12月13日,海底从湖南老家办事返回成都时,在火车站被捕快们秘密押走。

接下来是40多天的牢狱之灾,我想这个清瘦,矍铄,快要称得上老头儿的人,一定心绪复杂而平静,我们为他不住地祷告,就如圣经所言,认识真理,便得着自由。愿灵风抚吹他心灵,平熄他心火激情,人的尽头,必有上帝的启头。

好在春节前夕,海底获得释放,走出阴霾,回归到久违了的原封未动且十分熟知的这个旧社会,在一篇《吾爱川人》的文章中,我读到了他在秘密关押期间写给一位年轻警官的诗,精神仍在,心志未垮:

栅外忽闻鸟声幽
惊鸿似断陇海头
一射天狼归大漠
几燃星火起巴州
武阳牧马兵非战
江口连营水不流
轩辕湘子多喋血
胜叹吴山点点愁

海底还是那么“龟哲”,但在人生的体验和对理想国的追寻上,我发现海底先生却有不一样的情怀了,从人类依稀可辨的历史来看,就从没出现过真正的理想国,这悬空的圣殿也是如海市蜃楼般合成于光影的时空幻像。就犹如民主与宪政,也只能是人类今生的福利,而不是永恒的盼望!

更令我惊异的,却是海底心灵的回归,他告诉我,“若没有神的庇护,我不会如此轻松地化解危机,我知道神在救我,所以我感恩耶和华对我的爱,我陷在无知的族群之间……这是我该得的报应,所以我当忏悔,洗脱原罪回到神的怀抱。”

我知道,海底先生对信仰的感悟,还带有深刻的哲学性的理解,但时代不同了,光正照进黑夜,盐已浸进水中,海底就不会像柏拉图在理想国的追寻上,那么执著、困守和绝望了,因为敬畏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认识智圣者便是聪明。

这样看来,海底先生正在走进那个永恒的理想的国度,那里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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