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亚洲电台“心灵之旅”访谈节目主持人张敏采访报道2015,11,21)
*陈光诚回忆录中译本《盲眼律师》由吴润璿译、八旗文化出版社本月在台湾出版面世*
在前面节目中报道了今年3月10日美国亨利.霍尔特公司(Henry Holt and Company)出版了中国盲人维权人士陈光诚回忆录英文版《赤脚律师》《THE BAREFOOT LAWYER》(该书的副标题是:一个在中国争取公正和自由的盲人——A Blind Man’s Fight for Justice and Freedom in China)。
11月4日台湾八旗文化出版社出版了该书的中文译本书名为《盲眼律师》副标题是——在黑暗中国寻找光明的维权斗士。译者是吴润璿。
*陈光诚:英译中过程历时约半年,内容有些细节的增添*
11月11日我就中译本新书出版采访了现在在美国的盲人维权人士陈光诚先生。
主持人:“请问您拿到样书了没有?”
陈光诚:“我还没有拿到样书,他们已经寄出来了,我到现在还没收到,我觉得下个星期我应该可以收到。”
主持人:“您能简单介绍一下这个中文译本的翻译出版背景吗?”
陈光诚:“实际上当时这个出版社是由我的好朋友艾未未给我推荐的,他们好像没有办法联系到我,于是就联系到艾未未。后来还有另外一家出版社也想拿到这个 (中译出)版权,经过一个综合的评估后,就请这家出版社来出版。从决定以后,他们就开始着手去翻译,在台湾的当地找了一个专门的翻译人员做这个事,而且做 一部分就会给我们一部分。
我们(伟静帮助)实际上从7月份以来又花了非常非常多的时间来整理、校对,而且增添了很多细节在这个书里。因为英文毕竟篇幅有限,中文可能会比英文版本字数稍微多一点儿,所以有很多细节我们就添了几句,当然也不是特别的多,但还是有相当一些吧。”
主持人:“这书现在是多少页,你知道吗?”
陈光诚:“现在我还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拿到样书。但是我现在有一个网上他们给我的一个(书的)样子……”
主持人:“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个书讯的书的照片,是照下来的那书立体的状况?”
陈光诚:“是。他们说也是经过了好几次的修订,这个封面他们觉得这样的意义非常清楚,要表达的意思也非常清晰,可以传递出一种内在的,除了精神之外可能还有一点内在的东西吧。”
主持人:“刚才您讲到在这个(中)译本中有一些地方有增加、有调整,有删节吗?”
陈光诚:“基本上没有删节,除非一些特别没有必要的解释。比如说,在英文世界里,你必须给他们解释这是什么,那种特别的情况,可能我就不需要再解释了。比 如说‘政法委’是个什么东西?这个就不需要解释了,就没有(留在中文本)了。基本可以说内容上没有删节,只是可能有个别的解释没有了,实际上整体来讲是增 加了一些细节。”
*陈光诚案和陈光诚夫妇及家人遭遇简介*
原住在家乡中国山东临沂市沂南县双堠镇东师古村的盲人维权人士陈光先生2005年揭露临沂地区在计划生育中使用暴力,为农民提供法律帮助。2006年3月 他被当局绑架失踪三个月,后被逮捕起诉。2007年1月在律师被殴打、证人被绑架不能出庭的情况下,陈光诚被以“故意毁坏财物罪和聚众扰乱交通秩序罪”判 刑四年零三个月。之前三个月被当局绑架没有折抵刑期。
陈光诚2006年入选美国《时代》周刊“对世界最有影响力一百人”,后来又获“麦格赛赛奖(2007年)”等多项国际人权奖。
陈光诚的妻子袁伟静从2005年秋天,到2012年4月底,一直处于不同形式的监控中,多次被监控她的人殴打。
陈光诚2010年9月9日刑满,在当局严密监控下被送回家,电话被切断,门前被几十人层层包围。陈光诚患病急需就医,但他们夫妇不能走出家门半步。当时五、六岁的女儿失学在家,后来获准在监控人员的押送下去上学。
全家靠78岁的母亲,在看守跟踪下去买一些食物,或着到田地里收获食物。地方警察和看守的暴徒,随时闯进陈光诚家,发出生命威胁。
2012年4月20日陈光诚从家中逃走,陈光诚在他的英文回忆录《赤脚律师》中记述了从他幼年在家乡的生活到逃离东师古村后如何辗转到北京,又怎样经历进出美国驻华使馆的波折,于2012年5月19日到达美国。
*陈光诚:例举中译本展开的细节——雨中寻机,发声定向,撒沙问路,听鸟知时……*
陈光诚说,在刚刚出版的自传中译本《盲眼律师》中,有的地方对原书谈到的事情增补了一些细节。
主持人:“有没有什么很具体的例子,细节,举一、两个?”
陈光诚:“比如说,在我逃出来的过程中,在翻越第七道墙的时候遇到困难,我又加了一点当时实际的感受。因为那个地方确实是很复杂,我在那儿也徘徊了很长时间。
其间有一个过程,比如说,本来天一直下着小雨,我就想‘我怎么办?’一直等啊,等啊,突然下雨就停了。很静,静得让你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 时候雨一停,我就听到远在我可能十几米之外的这个看守就挪动了一下凳子的声音。再加上天那末么静,让我听到自己的心跳,我一下子意识到‘坏了,我错过了一 个非常好的机会’。天下雨的时候这个看守肯定至少不是眼睛直盯着我要过去的这条路的,而且有这个雨声的时候不太觉得……我当然知道它是一个很好的掩护,但 是雨这一停我就会发现哪怕走一点点小声音在地上,踩在沙子上都会发出声音的,我就意识到我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那怎么办?但是又幸好我想这可能是上天故意告诉我,刚才就是一个机会,你应该利用这样的机会,不可能有更保险的机会了。
然后过了时间不长,可能二十分钟,天突然又开始下雨,和刚才的差不多,伴随着小小的风在吹着,然后雨打在新生的树叶上‘刷刷’的响,我一下子又觉得多出了很 多声音的保护。这时候雨一开始下,我又听到那个看守挪动了一下凳子的声音,我现在就完全理解到‘奥,不下雨他在另一个地方,现在又下雨他又到了另外一个地 方。这个看守对我的威胁降低到下雨之前的这个水平,现在就是我非常好的一个机会,应该利用这个机会赶紧逃出这一层重要的岗哨。
当然摆在我面前的就是这第七道墙这墙差不多比我还高,我怎么办?是肯定没法翻的,都是石头。我就想,能翻就翻,不能翻就拆,就是把墙……所有的障碍都清除了也要奔向自由。
所以说,像这样地方的细节我就加了一些。包括我定向的一些方法。在英文(版)里,我定向的方法因为描述起来可能比较费篇幅,就没有写那么仔细,在这个中文(版)里我就加了一些。
比如说,我伏在地上把脸贴近地面,然后发出我特有的定位的声音,不同的声音来确定远的障碍物、近的障碍物,来确定方向,安全的通过这样的地方。
还包括我走在河边的时候不断地用沙子撒向我的前方,沙子落到地里和落到水里发出不同的声音,就让我知道哪是岸边,哪是陆地,哪是水。我能够保持和水的距离。
以及天亮以后什么鸟儿突然飞起来,这个时候一般在什么季节会是几点钟,大约这样一个概念,这些都给我有非常大的帮助。
还有比如说,我到了西师古以后,寻求帮助的一些细节,这里边都有一些补充。从这些补充当中,大家也可以看到,其实人们的内心对正义的追求,或者说内心这种正义感都还是存在的。所以我觉得这些可能大家读了以后会有更深的体会。”
*陈光诚:展开细讲了李劲松、李方平律师临沂之行,律师血溅临沂事件*
主持人:“听上去在英文本的基础上又展开了一些细节(陈:对。),英文本完全没有又添上去的有没有?”
陈光诚:“又添上去的应该是没有,没有特别添上去的长的故事,因为有个篇幅的限制。
如果说展开的话,我倒觉得展开了还是不少。比如说当时我的律师李劲松和李方平去临沂,遭到临沂市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刘杰派黑社会用铁棍对他们进行殴打的这个故事本来在英文(版)当中只是点到为止,就说他们被打住进医院,最后怎么不得不离开,血流如注……
这 个过程我就把一个新的故事加了进去,应该说超出了‘展开’的这样一个范围,因为这个故事已经讲得比较仔细了,他们怎么从北京去的,在车上怎么被人诬陷,然 后怎么打电话(报警),黑社会警察怎么不出警等等,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写得比较仔细。所以我觉得这个应该算是一个新的故事。
大家可以从这个故事就理 解,在中国敢于为人民说话,敢于站在正义一边的律师所面临的压力究竟有多大,所面临的危险究竟有多少。那么这些律师前赴后继、不畏艰难不断地奔向临沂,甚 至血溅临沂,那么这样一个故事我觉得……你当时好像报道中也提到过律师血溅临沂的故事。这个故事我很仔细的把它写下来,因为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中国很多维 权律师,或者赤脚律师的一些面临的危险和遭遇的一个典型代表。”
主持人:“中文译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手翻译的?”
陈光诚:“如 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从5月份就开始了,不到半年,但整个过程也不是他全部翻完再给我,他翻译一部分就给我一部分,我就开始做,他那边还在继续翻译,所以 也接近半年。最后我觉得有些东西比如说翻译的我不是那么满意,要重新看重新翻,也有这个问题,所以时间上也离半年差不了多少。”
*陈光诚:英文本面世后至今八个月,法、德、瑞典、巴塞罗那语等译本已面世*
主持人:“从3月份英文原著出版,到现在一共是大约八个月时间,这八个月来有什么语种的译本到目前为止已经面世?”
陈光诚:“到目前为止我所能确定的语种是英语、法语、德语、瑞典语,这几个语种已经上市了,日本语应该很快,这个月就会上市,现在又包括中文已经上市。像其它的小语种,像巴塞罗那语,属于西班牙范围内的,应该也上市了。”
*陈光诚:中文出版——希望台湾民众珍惜自由民主,大陆朋友理解我们不妥协的抗争*
主持人:“现在是中文译本在台湾上市,书中所谈到的事情都是在中国大陆发生、在你家乡,用的又是母语文字,那么这个译本对您来说您有什么期待,引起您的什么内心的感受,或者寄予的希望,和其它的语种相比较,这次中文译本出版面世您是怎么样一种感受?”
陈光诚:“说实话相对于我的整个这本回忆录的意义来讲我觉得中文出版还是非常重要的一步,至少说可以让台湾的民众真正了解他们生活在民主之下当然也有一些不 足和不完善的地方,但是相比于生活在中共魔爪之下那已经是天地之别了,希望他们能够清楚的认识中共的邪恶和中国现在被中共奴役之下的这样一种残酷的状态, 能够珍惜他们的自由民主。
另一方面,我也非常希望我的这个中文译本能够通过各种渠道让我们大陆的朋友们读到。如果已经知道我们这个故事的,那当然他们可以理解更多的细节……
比如说在我扩展出来的——在家里伟静怎么样在地上写字,我们商量以后怎么做,伟静来写。因为他(当局)安了很多摄像头看着我们家里,好——就写这些字让你看——就写在地上用石头……这些东西就是让……理解我们是怎么抗争的,一分钟都没有妥协。”
主持人:“在地上写字些什么字?”
陈光诚:“比较多了,比如说,就在地上写‘你非法拘禁老幼病残’或者‘你知法犯法’之类的这样一些。因为家里没有别的,就写在地上,就写得大大的用石头划出 来,因为它摄像头对着我们家,会看得很清楚——你在看我们,我们也让你看点东西嘛!往大里说这也是一种普法,对不对呀?让你知道你现在做的符不符合法律, 你自己对对号,我想这也是一种战术吧。”
主持人:“拿什么笔呀?”
陈光诚:“没有笔呀,笔什么东西都(搜走)没了,就用石头啊,用木棍啊,我们的院子不是水泥的,是土的。”
*陈光诚:认识中共的邪恶——没有人权作保障,就没有其它权利,包括你自己的身体*
主持人:“现在中文版出版,刚才我们的问题是说您对它有一些期待,有没有讲完这个话题?”
陈光诚:“对。我就想通过各种渠道……现在这样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任何人想把信息封锁住那已经是不可能了。所以说,大家……我想只要想读,可以通过各种渠道读到我这本书,能够理解我们当时抗争的整个过程,中共都做了什么,到底有多么邪恶。
当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已经去探访过东师古的,都知道东师古的险恶,连蝙蝠侠都飞不进去。
那么,不知道的大家可能也很难相信,在中国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吗?那我就跟大家说,书中所描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中共实际作的恶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 以说,大家清醒的认识这样一个邪恶政权继续控制中国的话,那将是中国不断循环产生灾难的一个根源。我希望大家能够清醒的认识到,只有民主自由的社会制度, 只有公民的个体权利能够得到全面的尊重,我们的生活才可能真正变得很幸福,我们所拥有的,不管是人权还是物权,才不会随意的被剥夺。
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保障的话,那你可能赚了很多钱,你可能有很多财产,可能瞬间也就不是你的了。所以说,我们谈这样一个制度,大家都可能一般都是着眼于人权的角度,是人权的角度,没有人权作保障,其它的权利什么都不是你的,包括你自己的身体。”
*陈光诚:感谢战友同努力,给我信心。望携手把邪恶制度送入历史,让中国自由民主*
陈光诚:“我想,对于中文(版)来讲,我最想跟朋友们交流的就是想感谢他们。谢谢当时大家为了正义,为了中国能够得到公正,不断的去挑战这样一个强权,让我没有孤独感,让我觉得很多战友在跟我一起努力,这给了我很多信心,所以说最后有机会能够获得自由。
我也特别跟大家说,其实每个人的潜力都是无穷的,大家不要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只要咱们想办法去努力克服眼前的困难,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我想,听众朋友们, 你们身边,或者是你本人内心就潜在着这样的巨大潜力,要好好的发挥它,我们一起携手把这样一个迫害人的邪恶制度送入历史,让中国真正拥有自由民主和尊重人 权的社会。”
*陈光诚:(节目播出前)拿到样书。意大利、泰国、西班牙、葡萄牙语版本在翻译中*
主持人:“据您所知现在还在翻译中的准备计划可能会出版的还有没有其它语种?”
陈光诚:“总共(加上已经出版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超过十个语种。意大利语、泰国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都在翻译当中。”
一个星期后(本节目播出截稿前)我又打电话给陈光诚先生。
主持人:“上次我采访您的时候,您说‘下周可以收到中文的样书,现在收到了吗?”
陈光诚:“对,我收到了。我昨天刚刚收到。”
主持人:“这本书一共是多少页?”
陈光诚:“414页。”
主持人:“那相当厚了。”
陈光诚:“对。是比较厚的。总共是有十三章,有一个‘序言’,还有一个‘后记’,再加上一个‘感谢’,基本上概括了前边我的一些经历。”
*陈光诚谈回忆录英文版成书过程与书中内容的视频访谈伴音选段——短波首播*
陈光诚先生现在受聘在美国天主教大学、威瑟斯庞研究所和兰托斯基金会,从事有关中国人权和法制状况的研究。
今年3月10日最先出版的陈光诚回忆录是英文本,书名是《赤脚律师》(《THE BAREFOOT LAWYER》),当时我就该书出版对陈光诚先生先后做过视频和音频两部分采访。
音频部分当时在“心灵之旅”节目中播出并且上网。视频部分当时也上网了,但是视频伴音还没有在“心灵之旅”短波广播中播出。
当陈光诚先生的回忆录中译本《盲眼律师》近日由吴润璿翻译,台湾八旗文化出版社出版之际,请听有关回忆录英文版成书过程和书中内容的视频访谈的伴音选段。
*陈光诚:简述《赤脚律师》英文版成书过程*
主持人:“这本书是怎么样成书变成英文的?您能给我们讲讲吗?”
陈光诚:“这个说起来话长了。从一开始主要是我来讲,译者就用英文直接记录下来,然后进行语句上的调整,当然也有很多在我讲述的过程中用录音录下来,译者也会听我的录音,然后直接用英文记录。”
主持人:“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光诚:“这个从2012年9月底就开始了,应该说是经历了一个比较长的过程。”
主持人:“差不多一年半。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记下来以后,英文记录是不是符合您的本意,然后在这一年半过程中,除了您要从头到尾的讲下来以外,还要经过什么样的过程才能成书呢?”
陈光诚:“当然这个过程比较复杂。他(们)用英文写下来,我要想办法去了解他(们)的英文都写了些什么。这样反反复复的,不对的,我要告诉他(们)怎么改,这样整个一个过程,然后接下来还要编辑整理。
我当时的准备是非常多的,可能差不多有接近三百个小时的录音。他(们)要把这些录音整理,然后把它总结成英文,可能也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所以这整个……包括编写、最后的编辑这整个过程、最后的校对是耗费了很多很多时间。”
*陈光诚:回溯家庭背景和早年经历*
主持人:“自从2012年的5月份您到达美国之后,不止一次接受过我的采访,也到我们自由亚洲电台的演播室来接受过视频访谈,但是有一些大家都关心的问 题,我没有问。这是因为我们知道陈光诚先生与出版者有一个合约,在这个书中要提到的问题和里边讲述的事情,在书面世之前不在接受采访中提及,所以就没有提 这些方面的问题。现在我可以向听众朋友、观众朋友来作一个解释说当初是由于这个原因。
现在书出版了,我们可以谈一谈关于这本书、这本书的内容,以及我们一直在关心的问题但是始终还没有公开来谈到的。
能不能请您讲讲,这本书是回忆录,里面所讲述的故事,是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之间的故事?”
陈光诚:“这个时间跨度非常非常长。从一开始也谈到了我的父辈们、我的爷爷辈们,他们生活的艰难,那种成长的过程,以及那个年代给他们带来的一些痛苦。
当然后来也有我童年时期的遭遇,包括我的眼睛失明啊,包括‘文化大革命’导致的一些状况。还有后来就是我这种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走进学校,一直到18周岁才有机会走进学校。
在此之前这十几年时间,我完全是与自然为伴,完全生活在大自然当中。好多好多对自然的认识、社会的认识、人类的认识、人性的认识,以及人的思想等各个方面的认识都是从非常非常自然的、整个是来自自然给我的教育。
以及后来走进学校,后来这种艰难的读书过程,在那个时候真是在半饥半饱中度过了十几年的阅读……一直到南京中医药(大学),才有后来对这种社会不公的逐步 深入的认识,然后觉得自己应该去改变它,然后就不断从各个角度去做,到最后的维权,以及到后来惹怒了邪恶的中共,对我实施迫害,长达七年的关押以及非法拘 禁,以及后来逃出东师古以后,在各界的帮助下获得了今天的自由。这个过程里是非常非常多的内容。”
主持人:“讲的故事,最早是讲什么年间的事情?”
陈光诚:“最早应该是我父亲小的时候,可能是在1940年左右。”
记者:“换句话说,这都是您不知道,听别人讲的。”
陈光诚:“对,是小时候我父亲跟我讲的。但即使是讲,也给我留下了非常非常深的印象。因为父亲讲那个年代的痛苦,也让我们对比一下我们现在的生活,也让我 们觉得我的父亲真是非常非常伟大的,非常不容易,在那个年代、那种家庭状况,自己能够走出来,而且后来在很多事情上能够非常准确地把握住一个度,我觉得这 是非常不容易的。”
主持人:“您父亲始终都务农吗?”
陈光诚:“他早期是务农的,也跟着我爷爷可能到处去‘出夫’,那时候所谓的‘出夫’也就是出去干活。包括疏导什么河流啊……这些他都参与。当然后来他就到了党校工作,在‘文革’那段前后吧。”
主持人:“做什么工作呢?”
陈光诚:“主要是管后勤。”
主持人:“您讲的‘出夫’是民工的意思吗?”
陈光诚:“有点像。但是不同的意思……所谓‘出夫’就是在整体的组织之下,比如说来自于党委的调动‘你这个村里要出多少劳力,每家要出几个,到某一个地方要做什么样的活,多长时间……’这都是不容选择的,都是相当于任务一样,你必须完成。是带有点强制性的。”
主持人:“您觉得父辈给您的这些教育影响中,有哪些在后来您的人生中起到作用?”
陈光诚:“我觉得,可能简单的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居安思危,考虑任何事情要从长远出发,而不要只是看到眼前的一些东西。我觉得这个总体上来讲可能是对我 影响非常非常大的。而且父亲一再教我们要懂得珍惜,他经常以自己吃的粮食为例,教我们珍惜任何已经有的东西,争取任何没有的东西。这个我觉得对我的影响是 非常非常大的。”
主持人:“您的母亲是一直务农吗?”
陈光诚:“对,母亲一直务农。”
主持人:“您一直住在东师古吗?”
陈光诚:“我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东师古。只有在我几岁时,那时我一年当中可能会有相当一段的时间,也可能三个月,也可能五个月是住在我父亲的工作单位。这 也让我认识到更多的自然以外的、社会方面的东西。那个年代,包括从科技的角度,也让我有了更宽的视野,去有一些了解。”
*陈光诚:我5个多月时发高烧,眼睛失明*
主持人:“对不起,我要问您一个问题,就是因为很多人都想知道您是怎么样失明的?大家好对您有一个了解,当初是怎么样,您还有没有记忆对外界?”
陈光诚:“当然这个记忆是没有的,但是我听我的家人不止一次的跟我讲我小时候失明的状况。我记得那时他们跟我说,也就是在不到半岁吧,5个多月的时候,我就突然发高烧。在那个年代,医疗条件、医疗资源也是非常非常缺乏的。
我父亲不在家,远在县城,我母亲除了照顾我们以外,那时候还要挣工分嘛!还要到生产队去工作,你一天不去做,一天就没有。所以对我的医疗方面可能就忽视了。
当我烧了差不多三天吧,因为我父亲说是两天一个下午,我后来算实际上就是三天时间,他们就发现了我的眼睛出了问题,然后就开始想办法找医生看,但是这个一直也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所以我觉得,那个时候大家都认为社会主义国家医疗免费、什么什么都免费……实际上这是骗人的。
那时候生活在农村,记得母亲跟我讲,发现我病了以后,到村里去找村里的书记借一、两块钱,就为了给我看眼睛,都借不出来。然后书记说‘那你去找会计吧’, 会计说‘你去找保管吧’,保管说‘那你总得叫书记说个话吧’……就这么来回推……就这麽一、两块钱……那时候我母亲就回来没有办法,只好找农村的一些年长 的人用一些传统的方法给做一些心理安慰,实际上是没有任何的效果。”
主持人:“生病的时候父亲有公职吗?”
陈光诚:“他那时候据我所知是在沂南县县委里食堂工作。所以他离得很远,一直到我的眼睛出了问题一个月以后他知道。那个时候也没有交通,也没有电话。这差不多近五十公里的距离,都要靠步行,那是非常非常远,根本没有办法把消息传递过去。”
*陈光诚:18岁之前探索自然,认识周围环境,在教室门口旁听同龄学生上课*
主持人:“据我们所知您是18岁才进学校,在18岁之前您记忆中发生过什么事情?别人去上学,您没有能够去上学,这中间有什么您印象深的事情?那18年怎么过的呢?”
陈光诚:“这18年真是经历非常非常的丰富,也非常非常的坎坷。一方面我自己探索自然,认识动物、植物、风雪雨露,认识周围的环境,也的确是学到了非常非常多的东西,不管是物理方面的还是其它化学方面的。
在其他的小朋友上学以后,跟我同龄的人也就没有办法跟我们一起去玩。那个时候我就经常的蹲在农村小学校的门旁,听他们老师讲课。学生坐在里边,我就坐在门 口靠着门,老师在那儿讲,这个对我的印象也是非常非常深刻的,我觉得老师讲的那些东西我都能听懂,但是我并没有参与的机会。
印象很深刻的就是有一次,在讲一个瀑布的时候,老师在提问,学生回答不出来,老师就大发雷霆,气得说‘你们拿着课本在那儿学啊,学啊学,答不出来,你去让他(是说我)回答,他也能回答出来’,老师就再问我……这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时候我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吧。”
(据自由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