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若羽:我是父亲的战友

【恭贺“中国人权律师群体”获得奥斯卡中国自由人权奖】今天维权律师常伯阳的女儿常若羽代表律师群体,在好莱坞星光大道领奖。常伯阳在2014年被郑州市公安局拘禁超过半年,期间常若羽和母亲为其奔走呼告,展现了非凡的勇气和智慧。常伯阳终于于2014年12月初获释,警方对抓捕和获释都没有给出任何合理解释。这篇采访是我在2014年8月15日常伯阳狱中生日采访常若羽所得,为祝贺中国人权律师群体获奖、若羽领奖重发,相信大家可以从中感受到常若羽的清醒和出色。

文| 赵思乐 刊于微信@还女生平等 2014-8-15

 

常若羽今年17岁,在她的父亲、人权律师常伯阳2014年5月底被郑州市公安局拘留并逮捕后,常若羽不断在社交媒体上声援常伯阳,并多次到河南省公安厅和常伯阳被关押的郑州市第三看守所门外举牌要求警方放人。

直到今日,常伯阳已失去自由81天,期间郑州公安几易常伯阳的涉嫌罪名,先是“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罪”,报捕时变成“寻衅滋事罪”,逮捕时又变成“非法经营罪”。失去自由前,常伯阳曾多次为未成年人、农民工、艾滋病人等弱势群体代理维权案件,其代理的案件曾多次获年度十大影响性案件、年度十大教育新闻等评奖。

常若羽此前参与过许多女权倡导行动,包括桐柏性侵女童案征集妈妈签名、给教育部长寄面包与玫瑰要求教科书删除性别不平等内容、反家暴立法倡导等等,今年5月她即专注于对常伯阳的救援。

赵思乐:你怎么理解你的父亲被拘留和批捕的事?你觉得是为什么?

常若羽: 我觉得我父亲被拘留和批捕,是因为替被捕公民代理,替正义发声,损害到当局利益,所以才入狱。导火索是郑州公民在5月底被抓,我父亲是他们的代理律师,多次去郑州市公安局二里岗分局要人。当时被捕的有贾灵敏、刘地伟、石玉、姬来松、于世文等。我父亲被捕,我和我妈也早有心理准备,但事情还是来的很突然。我和母亲很想念他,但我们坚信他无罪。

赵思乐:你对罪名的不断变更怎么理解?

常若羽:当局是先拘留后找罪证,再批捕,找不到便生搬硬套。就像律师说的,这是口袋罪。郑州公安把我爸查的清清楚楚,连他是否拖欠物业费、 是否和我妈吵过架都查了一遍,如果有能坐实的罪名就不会这样再三变更。我认为,所谓的非法经营罪就是构陷。

赵思乐:你觉得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你对他做的事怎么看?

常若羽: 我觉得我父亲是个很善良、宽容、豁达、真诚、豪爽的人,我父亲之前做过很多公益案件,他还资助过贫困学生。在他的影响下,我从小就接触公益。我觉得他做的事挺好的,替正义的一方说话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只有在不正常的社会才会被打压,但总要有人冒风险去说真话。这样的人多了,才会有改变。我相信,我父亲能站出来,就说明他不畏惧强权。他在为我们受难,我们一定要支持和声援他,这样才会有更多人站出来。

赵思乐:在要求你爸爸回家的过程中,你和你妈妈做了哪些努力?你爸爸的这件事对你们的生活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常若羽: 我和我妈首先是线上声援。警察去我家时,我偷偷发了微博,之后,我们就一直发微博更新消息(女·性注:常若羽微博@常伯阳女儿)。我们去郑州市第三看守所门口、省公安厅门口举牌,大声呼喊:“常伯阳无罪!”我们也去郑州市信访局,上访关于第三看守所拒绝律师会见一事。

爸爸被拘留37天时去检察院询问我父亲的状况,38天时得知已经正式逮捕,去第三看守所门口再次举牌抗议,后来也陆续去过几次第三看守所声援。我们去公安厅门口时,遭到了武警喝斥、驱赶,我们只好和其他家属一起站在路边抗议。其他家属大部分都是被捕人的夫人、母亲或女朋友,我们现在彼此关系很好,经常联系,相互鼓励。

赵思乐:你爸爸这件事对你和你妈妈正常生活有什么冲击?

常若羽: 冲击很大……为了不让警察找到我妈做笔录,我们四处躲藏。公安局会想尽办法找些东西,多一份笔录,对我父亲就多一份构陷的素材。我父亲的事情也影响到我学习了,我天天和母亲一起奔波,来不及准备考试。我和我妈一起去举牌,我俩关系可好,战友的感觉。只是线上声援我做的多。 因为她不太懂微博、微信之类的,现在都她会了,我还在教她用twitter。

赵思乐:你怎么看你跟你妈妈在这个事件中的角色?

常若羽: 我们是我爸爸的家属、支持者兼战友。我们首先要声援我父亲以及其他因正义而入狱的人。我们可以做到的就是在社交媒体上不断发声、举牌,一方面给官方压力,一方面鼓励更多人说真话。

举个例子说,我有个同学他加我微博,他知道我爸入狱了,也知道我爸是好人,但他从没转过一次,而且是关系不错的同学。他们看到有人吃狗肉就转微博,我爸这个大活人无罪入狱就当没看见,他们说怕转了封号。我觉得这种心态有问题,所以我希望更多人知道,这个社会不像某个组织说得一样跟着它走就和谐美好,希望更多人能明白,社会出问题了,需要有人来解决。能推动社会进步的,不是高官,是我们。别人遭受不义,我们不应当沉默。就像一个叔叔说的,我不为人,人不为我。我父亲是有为人在先,后有人人为他的今天,良性循环的公义之心!

赵思乐:你们在这个过程中有灰心伤心的时候吗,要怎么度过?

常若羽: 我没有灰心过,情绪低落是有,但是我和我母亲都想的是尽最大的努力呼吁,让我爸最终能回家。我俩更多是愤怒,我俩跟我爸一起生活了17年,这么一个好人被害入狱,我俩真的非常非常愤怒,所以我们也总是有斗志,就是跟郑州当局河南当局斗到底,维权到底!

赵思乐:我注意到你之前有参加一下女权活动和妇女权利倡导,你觉得这些对你现在做的声援有帮助吗?两者之间有什么同与不同?

常若羽: 我参加过好几次女权行动,经验多了,勇气也增多了。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有这么一群人和我在一起,我感觉更被鼓励了。

做女权和做这个的维权,感觉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做其他行动有个安全系数测评什么的。做这个,不管安不安全就去做了。毕竟我父亲进去了,我和我妈也不管危不危险了,对我父亲有帮助就去做!相同的是都是为了社会的公平正义,都为了中国人能真正的醒来。

 

常若羽公开信:公益无罪,常伯阳回家

各位师长、亲友好!

我是常伯阳的女儿常若羽。

到今天为止,我父亲常伯阳已失去自由81天了。郑州公安在他身上定的罪名先是“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罪”,后来报捕时变成“寻衅滋事罪”,逮捕时却又变成了“非法经营罪”。我无法理解这样的差别代表着什么,我问我父亲的律师朋友,他们回答我“我是学法律的,我不知道!”

后来律师历经艰辛的交涉后郑州公安才吞吞吐吐的告诉我们,我父亲常伯阳因为成立公益机构郑州亿人平,接受了境外资金,非法从事律师业务,涉嫌非法经营,并以“危害国家安全”为由,拒绝律师会见。

亿人平不过一个公益机构,如何犯罪?常伯阳不过一名公益律师,如何犯罪?我无法理解为何一个做公益的机构,一个帮别人的公益律师,怎么就犯了罪?不过帮助别人维持权利,不过帮人聘请律师,不过倡导国家就业政策平等对待所有人,怎么会扰乱什么法律服务市场?怎么能定为非法经营?如果这样也算犯罪,那深圳花钱帮农民工请律师打官司的总工会是不是也犯罪?各大学的法律诊所义务帮人打官司的学生和教师是不是也犯罪?

明天是我父亲的生日,我81天没有看到我父亲了,也许还会有很长的时候我无法见到他,但是我始终相信,我父亲的行为不是犯罪,他不过是在帮助别人,他不过是做公益而已。

做公益是无罪的,爸爸,女儿祝你生日快乐!

今天,我邀请大家通过随手拍照片、邮寄明信片的方式告诉我的父亲,让他相信做公益是无罪的。也请大家声援仍在看守所的其他朋友,他们是贾灵敏、刘地伟、于世文、陈卫、董广平、姬来松、侯帅、方言。

非常感谢您为公益发声!

 

常伯阳女儿 若羽  2014年8月15日

 

【常伯阳简介】:河南博扬律师事务所合伙人,2004年初发起河南首个民间法律援助志愿者组织,2008年9月与多省市律师共同发起毒奶粉受害儿童志愿律师团,并曾多次为未成年人、农民工、艾滋病人等弱势群体代理维权案件,还曾发起和参与十律师劳教改革建议信、四省律师致信教育部呼吁取消高考户籍限制、联署建议废除律师年检和法院安检等公益法律建议活动。常伯阳律师被河南省慈善总会授予过“河南省慈善爱心使者”称号,并曾获得“河南省未成年保护突出贡献律师”、“河南省农民工权益保护突出贡献律师”、“河南省十佳法律援助律师”等荣誉,曾入选《大河报》“公益之星”候选人。其代理的案件曾多次获我国年度十大影响性案件、年度十大教育新闻等评奖。

【郑州亿人平简介】:反歧视公益机构郑州亿人平发起成立于2006年5月,是非营利的公益机构,自成立以来,曾积极参与了我国民间反乙肝歧视运动,通过普法、公益诉讼、调查研究、立法倡导等方式促进国家立法保护近一亿乙肝携带者的权利,为我国消除制度性乙肝歧视持续做出过贡献。

近年来,郑州亿人平主要在残障人群普及《残疾人权利公约》、《残疾人保障法》等法律理念和知识,从制度、文化等层面,消除社会对残障人士的歧视,鼓励和支持残障人士参与社会活动,平等融入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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