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的敵人也頗具現代性

羅斯·多塞特 2014年08月26日

在談到被ISIS恐怖分子斬首的美國記者詹姆斯·弗利(James Foley)時,美國總統奧巴馬恰如其分地譴責了殺害弗利的人,稱他們是中東和世界的「毒瘤」。但他也在同一段講話中,使用了極富有奧巴馬特色的譴責說法。他堅定地說,「有一點我們都能認同」,建立哈里發國的殘暴願景「在21世紀沒有立足之地」。

這種論調早已成為了本屆政府的老生常談。它認為,美國的敵人和對手無論是在道義上,還是在時代背景上都站不住腳,他們彷彿是不明就裡地穿越到了這個時代,需要把自己的德羅寧(DeLorean)汽車掉個頭。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巴沙爾·阿薩德(Bashar al-Assad),以及泛泛而言的其他暴君,都曾被譴責,卑劣地「站在了歷史的錯誤一面」,儘管具體情況各有不同。今年早些時候,在批評普京在克里米亞的冒險時,約翰·克里(John Kerry)的腔調和奧巴馬上周的講話如出一轍:「這是19世紀的舉動,如今已經是21世紀」,它的時代錯誤註定了它會失敗。

這些說法中含有許多荒謬之處。但是,在涉及ISIS時,也含有一點重要的真相。

荒謬首先體現在這樣一個事實之中:自由民主的歷史,與「對立意識形態的不斷出現」其實是分不開的,這些對立意識形態「的產生,是對自由民主的反動」,艾布拉姆·舒爾基(Abram Shulsky)在《美國利益》(The American Interest)中寫道。無論是保守式的還是烏托邦式的,世俗的還是宗教的,這些反意識形態都以各自的方式具有現代性,就像《解放奴隸宣言》(Emancipation Proclamation)或《聯合國憲章》(United Nations Charter)一樣現代。狹隘民族主義和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誕生,都晚於美國的成立。它們不是返祖現象或歷史文物,而是自由主義現代性催生出的反作用力,它們的產生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將這些挑戰西方的人不以為意地單純形容為返祖,很容易讓人們對他們產生誤解——並讓人忽視他們在人性中所利用、喚起、回饋的持久的特質。

這些特質不僅包括使用暴力的慾望、獲取權力的意圖,也包括投身於一項卓越事業的渴望,自由的社會可能難以滿足這種渴望。

正如《一周》雜誌(The Week)的邁克爾·布倫丹·多爾蒂(Michael Brendan Dougherty)所說,在談到那些加入ISIS的歐洲人時,自由主義「過於人性的秩序」——它向那些理智、勤勞、略顯乏味的人賦予了特權——根本「不適合所有人」。很有可能永遠都是如此,無論是本世​​紀、22世紀還是更遠的未來。

所以說,自由主義目前佔據主導地位是偶然事件,而不是必然事件,以往的勝利其實常常也只是險勝。奧巴馬喜歡說的另一個詞組「歷史軌跡」,時不時會走向大屠殺、奴隸制、極權主義、種族滅絕,甚至核毀滅。(對於中東遭受迫害的基督徒和雅茲迪人來說,現在它就是在朝毀滅的方向偏轉。)民主和人權的理想是在我們這個時代高舉起來的,但它們的進步仍然取決於我們的主動性、策略和自我犧牲,無論現在日曆上顯示的日期是哪一天。

但是:儘管延續了讓人寬慰的邏輯謬誤,但是白宮在談論歷史偏愛哪一邊時,確實也暗示了,我們現在面對的敵人存在一個重大弱點。

這是因為,即便歷史其實並不偏愛某一邊,但全球各地的很多人都有奧巴馬總統的那種衝動:他們希望感覺到歷史青睞的是自己這一邊。所以,最成功的對立意識形態,自由主義最具威脅性的對手,總會讓人產生這樣一種印象:他們的理念會在歷史趨勢中佔上風,而信奉自由民主的人則是可憐的膽小鬼,是已經過氣的老古董。

很明顯,馬克思列寧主義就是如此,法西斯主義也是如此。法西斯主義者痴迷於羅馬神話,以及日耳曼人的歷史,他們在一定程度上算是保守的。但他們體現的遠不只是懷舊:已故的克里斯托弗·希欽斯(Christopher Hitchens)所謂的「法西斯主義的鼓動能力」與效率、技術及發展方面的願景是分不開的,這曾在一定程度上令很多歐洲人(以及一些美國人)相信,墨索里尼(Mussolini),甚至希特拉(Hitler)都站在歷史前沿,羅馬和柏林當時正在鑄就未來。

對於我們來說幸運的是,當今的對立意識形態,特別是上周將自己的殘暴性表露無疑的所謂哈里發國,基本上不存在這種能力。9·11之後流傳開的「伊斯蘭法西斯主義者」的說法並不確切,因為這給予了基地組織(Al Qaeda)及ISIS等組織過多稱讚:它們或許知道如何利用網絡進行宣傳,但它們連一點保守未來主義的跡象都沒有,沒能將浪漫主義與工業效率結合起來,這種結合使得法西斯主義在最初吸引了很多人。

這並不意味着,它們的理念註定會消失。它們在本世紀、我們這個年代的地位非常穩固。我們或許能以武力擊潰它們,殺死或驅散其追隨者,但基地組織和ISIS的變體存留的時間,可能會像自由主義一樣長。

但要想爭奪控制權,像納粹或共產主義那樣威脅我們,它們要做的不僅僅是通過繼續破壞,來說明歷史的走向不是必然的。它們還需要以某種方式讓世界相信,歷史的軌跡的確很快就會偏向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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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土土、許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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