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泰国异见艺术家华涌境况折射出滞泰中国难民困境

“我现在就是又在害怕,又在胆怯、又在幸贺(中共还在忌讳他的发声),就是在这种过程中。所以,我现在越是再这样的话,我好长时间没有直播了,我决定在今天晚上北京时间9点,在直播的时候,用我的YouTube平台、推特平台跟他们宣战,越是这样困难,我们越要发声。”

黑白两道都找他 

近期在泰国各地流亡躲避芭提雅警方抓捕的中国异见艺术家华涌9月2日晚这样讲述他的最新的困扰及不愿屈服的心境。

在朋友提醒泰北清迈非常危险后,三天两头换地方的华涌和女友当天就离开了那里,转移了他不愿透露的新地方。

华涌对美国之音表示,自他8月28日午夜在“逃离”曼谷的火车上接受记者采访后,他又遭到他所称的“黑道”的威胁,一个0关注0跟随的推特号星期三私信他一个YouTube视频,称“泰国华人商会”悬赏5万泰铢,通缉靠卖画为生、经济上并非困难的他“诈骗钱财”,要在曼谷和其他各地张贴印有他头像的“通缉令”。他说,他不清楚这个商会如何“通缉”他,但显然白道的芭提雅警察和黑道的“商会”都在找他。记者拨打“通缉令”上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这帮人,所谓的商会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我怀疑应该跟2月底3月初那帮在电报群里对我进行死亡威胁的这帮人,应该是我怀疑就是中共在曼谷的小特务这类的。还是就骚扰我。”

流亡期间仍发声 

1969年出生的华涌曾是居住在北京的画家和艺术家,虽没有参与八九学运,但六四屠杀对他影响极大,后一直用批判的视野审视制度及时代。2012年他用行为艺术纪念六四被劳教一年多,后因各种行为艺术继续遭受监控、威胁、停业、“寻滋”抓捕等各种打压。

2017年11月,他因网上持续直播北京驱赶“低端人口”这一震惊全球的官方行为而被迫逃离北京,后遭抓捕,长期受到软禁和监控。再后来华涌又因关注在上海向习近平画像泼墨的湖南女子董瑶琼而继续遭打压。

2019年9月,华涌因一个偶然机会来到泰国,但在前妻、女儿等家人被边控后,决定流亡泰国。武汉新冠病毒疫情爆发后,他成立“中华公众党”,谴责中共当局防疫不力,号召“不合作、不复工、不还贷”,令他和家人遭到国保和公安威吓,要求他停止发声。近日,他又在网上声援内蒙古蒙族学生及家长对中共取消蒙语教育的抗议行动。

忧虑自身及难民 

华涌上周五对美国之音表示,今年6月,几个自称移民局的人带着他和女友护照的复印件到芭提雅的住处找他们。随后他们到移民局询问,被告知“并无此事”。8月24日,他在“幸运地”买菜时,芭提雅警察带着他女友所谓“金融诈骗”的文件到住处找人。他们得知消息后,连夜跑到曼谷,先后到美国大使馆和国际难民署陈述中共的迫害和被寻找的经历。

“ 美国大使馆的官员问我说,华先生,你还对我们有什么要求,我提了两个要求。第一,我说我想得到一个美国签证,我希望去到美国,那是我向往的自由的地方,也是我认为安全的地方。第二个,我希望,我身上发生的事儿,都是在泰国听说有将近200个难民拿到身份的,没拿到身份的还有更多。我说,这些难民曾经经历和正在经历的事情,我希望美国政府能够去关注这些难民。”

华涌还表示,他在曼谷还见到了联合国的难民官员,给了他案件编号,并告诉他明年还要第2次面谈。他除了希望能获得难民身份被安置到第3国,也呼吁更多地关注在泰国的难民。不过,UN官员表示,这类的案件实在太多了。

华涌还对美国之音表示,因担忧手机被定位,很少使用手机电话,要经常到酒吧等地蹭Wi-fi,使用一段时间后就离开换地方。

生活苦精神更遭 

华涌说,滞留在泰国的从中国逃出来的获得难民身份的和无法获得难民身份的,很多人经济上生活都非常艰辛。

“我想拍一个纪录片,所以我接触了很多难民。我看他/她们太受煎熬了。这种煎熬是双重的,第一是经济的。因为你在泰国不能打工,是违法的,虽然你拿到难民卡,但泰国是不承认的。如果你的护照逾期了,不用说你打工,你在这呆着都可以抓你。所以他们在经济上面临一个很大的压力。我认识很多那种底层的,经济上难以想象。有人到寺庙,到各种的地方去蹭,因为没有钱。”

华涌表示,更大的是精神上的压力,包括担心打黑工、签证或护照到期随时被抓、被关移民拘留中心、被遣返、文化隔阂、中共渗透造成人际关系缺乏信任,互相抓“特务”等等。

“我能感受到这种比经济更痛苦的是这种精神。他们语言不同、没有亲属、没有人脉、文化的隔离也很强,所以特别的痛苦。这种痛苦实际上造成一种人人之间不相信,互相抓特务,在网上谩骂。这种事儿在网上应该很多。我认为这里肯定有一些,极个别的吧。他们比如点出几个名,谁谁谁是特务。我刚开始感觉我说你们都不像特务,要是特务能吃这种苦,你们就是共产党的优秀特务,因为他们每个人过得非常不容易。”

心理状态令人担忧 

华涌表示,除极个别紧急情况外,联合国难民机构近年很难安置难民前往第三国,许多难民已在泰国煎熬等待被安置多年,心理状态非常令人担心。

“而且我认为,难民都应该有重度的或轻度不一的忧郁症吧,或者是精神上不是很健康的状态。我现在,我经常要调整自己,因为有的时候当我出事儿的时候, 第一是你信任的人你不敢拖累他们,还有一些是你不信任的人,包括我这些恐吓呀。”

华涌表示,由于很多人都是从中国逃亡去的访民、基督徒、法轮功学员、维权人士等等,大家都非常害怕遭国内来的人跟踪等等,精神非常紧绷和紧张。

近年,泰国成为很多中国政治流亡者的中转地。据滞泰难民、原六四天网访民义工柳学红介绍,由于生存空间正不断缩窄,经济陷入困境,获安排前往第三国遥遥无期,有难民在中泰政府的压力下被“自愿遣返”回国。

中国警察常跨境 

而据海外媒体报道,中共警察早已将触角延申至泰国,泰国警方跟中国警方合作,或中国警方在泰国单独“办案”也曾发生过。2015年10月17日,香港铜锣湾书店老板、中国政治禁书作者及出版商桂民海从芭提雅公寓“被失踪”,随后4名男子搜查公寓,企图带走他的电脑,但被管理人员阻止。在国际社会强大压力下,桂民海几个月后被上中共喉舌央视“认罪”。

桂民海的好友、流亡诗人贝岭证实,桂民海没有在泰国的出境记录,不是回国“自首”,而是遭到违反国际法的绑架。

此外,2008年便逃亡泰国并获得难民身份的成都维权人士、中国民主党东南亚分部副主席姜野飞、2015年9月逃亡泰国的河南维权人士董广平,在中共的压力下被泰国遣返回中国后都被判刑。2016年2月,又有前南都网编李新因不愿充当国家安全部门线人出逃泰国后,被秘密“自愿”绑架回国。2018年年底在泰国旅游的华为前员工曾梦(网名林夕)被中国警察抓捕,罪名是“诈骗”公司一台已报遗失并做出赔偿的笔记本电脑。

最近的案件是2019年11月在曼谷被中泰警方带走的滞泰难民、河南异见人士邢鉴。邢鉴被泰国警方以“长期滞留”为名上门抓人,实际上则是由江苏公安跨国追捕,住所被搜查。事件引起滞留泰国的中国难民的恐慌。在滞泰难民柳学红等人调取邢鉴居所监控视频向联合国难民机构紧急求救下,在移民拘留中心等待随时被遣返中国的邢鉴,最终被新西兰紧急人道接收安置。

泰国警察也发威 

今年24岁的邢鉴曾是中国民间维权网站“六四天网”最年轻的义工,2015年10月逃到曼谷,第二年获联合国难民身份。人已在新西兰惠灵顿的邢鉴星期三对美国之音表示,去年11月25日下午,泰国移民局的6名警察直接踹开他居所的门,上手铐、打人,还向他出示了几份文件,包括江苏涟水县公安局的刑事拘留证和中共驻泰大使馆的文件。不久,泰警打电话给中共的警察。随后,4位江苏警察也进到房间,强行打开电脑查看,翻箱倒柜地进行搜查。他的手机、电脑、硬盘、现金全部被中国警察拿走,没有给收据。而至今他也没有收到中国方面的任何法律文件。

此前,邢鉴曾在网上转发关于涟水县公安系统贪腐、刑讯逼供及公检法联合非法拘禁、判刑,政府官员干预司法,将一家民营企业枉法裁判致该企业损失数千万元人民币等腐败的情况。他曾受到对方的威胁,如果不删贴就派人去泰国抓他。

“他们控制了我以后就强按着我的手去做指纹识别,然后逼问我密码。我说我不知道。泰国警察看到中国警察很生气嘛,他就拿那个书包向我的头打我。江苏涟水县公安局的就说,在泰国把你杀了没有人知道的。”

以死抗拒被遣返 

第二天就被法官罚款5000泰铢和关进移民拘留中心等待遣返的邢鉴做好了以死抵抗的准备。 

泰国不承认《国际难民公约》,被关在“移民狱”的政治难民大多被移民局指控为非法居留。 

“在移民拘留中心工作的人拿了一份自愿回国书让我去签。我肯定是不回国的嘛。我说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回国的,回去也是死嘛。工作人员就告诉我,他说我被列为红通了。我就一直备了一个刮胡刀新的,放到我的枕头那儿。我就告诉他,如果你强制把我遣返回去,那你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中共特务搅混水 

邢鉴也表示,滞泰中国难民确实普遍处于经济和安全上的困境。多数人经济上无着落,有的能提心吊胆地打点黑工,很多人被迫到菜场拣点剩菜等等。不过他说,更令人痛苦的是没有安全感,整日处于后有追兵的恐惧中。而且,难民中还有个别别有用心的人从中挑事,制造事端和谣言。 

“泰国这个环境是比较复杂的,确实存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里面搅。这个事情我是再清楚不过了。我是2015年10月到的曼谷,当时是我和柳学红嘛。因为柳学红特别有组织能力嘛,她就召集一些难民一起做些活动,声援正在中国遭受迫害的异议人士呀、维权人士、律师。但是最后都被他们瓦解掉了。最终她被打成‘特务’了。真的我感觉虽然他们是在泰国,但我感觉好像还是在共产党这个手心里一样。他不光面临经济上的,最苦难最危险的是他后面的追兵。一方面是共产党那方面的,还有一方面就是泰国政府,就是移民局。因为泰国也不像西方国际那样清正廉明,很多警察可能会敲诈这些没有签证的滞留在泰国的难民。” 

到了自由的国度,邢鉴仍担忧泰国难友的安危,呼吁外界关注,特别是那些被关押在移民拘留中心的中国难民。 

据悉,“移民监”除难民外,还有非法打工被抓的。100多平米的大监室少时关7、80人,多时150多人。小监室也关约10来个人。没有床,全部在地上吃、睡,里面空气浑浊、缺氧,只有2个换气扇。有些长期关押在里面的难民已经出现精神失常的情况。

转自:V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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