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四日
設定的鬧鐘還沒響,就被窗外稀裡嘩啦的雨滴聲驚醒。此時不到五點,天還沒亮,隨手拿起床邊的書翻閱,是漢娜·阿倫特的《極權主義的起源》,比對宇宙真理,其實納粹與布爾什維克的宿命早已預示它們共同的歸途。
七點出門,雨一直沒停,十二點到達邵陽市大山嶺陵園,碰巧遇上張善光和黎建君兩位老師,一起走到李旺陽先生的墓前,懷着沉重的心情獻上鮮花,深深三鞠躬,用雨傘遮擋雨絲點燃香燭、焚燒紙錢,按湖南人的傳統風俗表達對李旺陽先生的深切哀思。
沒多久,有幾位人士也手捧鮮花緩緩走了過來,在我們身旁停步,他們表情凝重,其中兩位女士非常恭敬的把鮮花放在李旺陽先生的墓碑邊,交談中得知他們特意從香港過來。兩位女士用廣東話念完祭詞,又拿出一本詩集在輕聲誦讀,詩是專為李旺陽先生而作的,能從哽咽的聲音裏感受到他們對李旺陽先生樸素而又濃烈的真摯情感。
我稍稍站開,望向遠方,生怕心靈深處的琴弦被這種氛圍觸動而止不住落淚。
突然,一輛疾馳的警車從陵園大門進入視線,在墓地下方嘎然停下,四扇車門猛地被同時打開,衝出三個制服警察和一個便衣朝我們奔來,我們離開李旺陽先生的墓地往外走,被阻攔,便衣手持微型攝像機逐個拍攝我們,一個警察厲聲喝問我們在幹什麼?我們沒理會想繼續往下走,他們設法擋在前面意圖阻擾並要求我們出示身份證件,另一警察則打電話呼叫同伴。陸續駛來幾台車,下來的人要我們去陵園管理處的辦公室坐坐,說只檢查身份證件。他們沒提供任何合法手續,爭執不果,一陣僵持後,我們一行九人無奈被趕到一間辦公室,我和張善光、黎建君及廣東籍司機拿出身份證給他們登記和拍照。但他們還是不讓我們離開,屋內屋外十幾個警察把守,連去上洗手間都有人跟隨。
一個多小時後辦公室進來一幫便衣,其中一個五十來歲的高個板着臉快速的掃視完屋內人後,對一位身穿黑色襯衫的香港籍先生說:“我認識你,你叫林建誠”。林先生請他表明身份卻被對方刻意迴避,林先生指着自己的襯衫怒目對他說:“你們看看我今天穿的黑衣,只是來祭拜我的朋友,希望你們不要胡來”。那高個被幾位香港朋友追問到如同傻子般答非所問,一直不敢亮明身份,灰頭土臉的轉身走了。後來才知道高個就是與李旺陽先生離奇死亡有莫大關係的邵陽市國保支隊長趙魯湘。
將近下午三點時有人把我們陸續叫到外面單獨詢問,大致就是爲什麽要來祭拜李旺陽先生以及怎麼來邵陽之類的問題。大家都沒有吃午餐,他們此時打來了飯菜,我和林建誠先生吃不下,站在窗邊望向外面,雨停了,本來空蕩蕩的廣場現在竟然多了十數台邵陽當局的小車,我們覺得既荒唐又可笑,只是祭拜一位逝者,當局何必如此勞師動眾呢?
四點過後,又進來幾人,其中一個自稱是邵陽市港澳辦的,對香港朋友說想和他們出去談談,也因無法證明其身份真實性而被拒絕。另一個則說要把我和張善光、黎建君帶去公安局。
三人被分乘三輛車,二十分鐘後到達邵陽市北塔區公安分局,在一樓的三個不同詢問室被要求做筆錄,並禁止在裏面使用通訊工具,兩個警察詢問我們是怎樣匯合及具體祭拜細節。筆錄完成後記錄者拿出去可能是請示領導又或者與張善光、黎建君兩位老師的筆錄做對比,再回來時說我最不老實,與張、黎兩位所說的情況不一致,我堅持我的陳述,他們也沒過份深究。但仍被限制在詢問室,兩個警察陪我抽煙聊天瞎扯,偶爾也有其他警察進來搭訕,從他們的對話中無意知悉所有警察的港澳通行證近期都得上交。
七點多左右,在詢問室吃完他們打來的盒飯。另一警察進來要我交出所有隨身物品,並對我做指紋、掌紋、血液等生物信息採集和拍照,我當即提出抗議,被告知是上級安排,他們只能執行,幾番嚴正交涉後被迫接受,因為在這個環境下過份抵抗後果我無法想像。
生物信息採集完成後,又有人拿來一份文書讓我簽字,上面寫明張善光、黎建君和我三人夥同港澳境外人員祭拜了李旺陽,並打橫幅和拍照攝像,扰乱了陵園的正常秩序。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對我處罰,問我認不認可?我提出異議,首先處罰的理由我不認可,其次處罰的具體內容是什麽我需要知道,如果只是罰款50、100元,我就自認倒楣交了算了。可他們幾人均不正面回答我,並說這只是程序,想誘導我簽字。我堅決要求他們把《治安管理處罰法》拿過來讓我看看第二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到底是什麽內容,一個女警察不情願的出去拿來翻給我看,內容大致是:「擾亂公共場所秩序的可罰款兩百元,情節嚴重的可處以五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加罰款」。我問對我到底是罰款還是拘留呢?他們還是迴避,急急地催我簽字,說你寫認可或不認可都行。於是我就簽上不認可並列明理由,摁完手印後他們將其收走,又拿出一份文書讓我簽字,我一看是處罰決定書,寫明被行政拘留五日,理由與上一張一樣。我說你們真卑鄙,早知道結果了也不敢告知,還誘導我簽字,真是可恥,這張處罰決定書我不會再簽字了。他們說不要緊,他們填上被處罰人拒絕簽字也可以,然後把交被處罰人那一份給我,說現在就去拘留所。
二十分鐘車程到達邵陽市拘留所,此時已是晚上九點。張善光和黎建君兩位老師也差不多同時被送到這裡,我們進入鐵門,看到這是值班室,只有一個年紀偏大的老警察在值班,送我們過來的北塔公安分局警察與他做了簡單交接后離開。
老警察對我們三人進行登記,當看到處罰書上有李旺陽的名字時,他說他認識李旺陽已經三四十年了,曾和李旺陽住過同一條街。趁他登記的機會,我們迅速向外發佈這個荒唐又非法的處罰決定信息。
登記完畢后,老警察帶我們到儲物室存儲隨身物品,要我們交納這五天在拘留所每人200元的生活費,並說我們九號上午就可以出去。如果每人每天再加60元,吃住就會好一點,我們說加錢享受貴賓待遇吧,只要把我們三個安排住在一起,錢不是問題。我們每人交了500元以後,他把我們安排在了B-5房間,裏面只住我們三人。老警察鎖上鐵門走了後。我們三人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笑了。想想這個政權所說的自信哪裡去了?竟然害怕民眾祭拜一位逝者。
現在我們最掛念幾位香港朋友,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安全,但猜測應該不至於像我們一樣被荒唐的拘留。
房間22平米左右,兩層鐵門,兩扇鐵窗,五個大概2X0.9米的單人鐵床,廁所也在其中,一個一米多高的墩子作遮擋,床上的劣質軍被散發出淡淡的汗臭與霉味,進門的最頂上有一個攝像頭24小時全天候監視着房內。
第一次睡這種地方,感覺比較厭惡。沒脫衣服便躺下,不想蓋這臭被子。正是南方下雨的季節,從鐵窗襲入的夜風還有些許寒意,迷迷糊糊地睡着後被凍醒,又冷又困也顧不了那麼多,把臭被子搭在胸口繼續睡覺。
五月五日
第二天起來,拘留所的獄卒從鐵窗戶遞進來毛巾、牙刷、牙膏和一個直徑22cm左右的小塑料盆,毛巾純白色、薄的幾乎可以透視;牙刷是那種低級招待所、小旅社常提供的一次性產品,竟然要我們使用五天;看到大隻牙膏我們稍感舒坦,因為盒子上寫有「臺灣之寶」的繁體字,多交點錢確實不一樣,牙膏還是進口貨,屋內看到有之前人員遺留的牙膏就很普通,剛打開包裝準備擠在牙刷上,一個不好的習慣讓我猶豫了一下,對於有包裝的食用品我都會留意它的生產日期和保質期,這不看不知道,牙膏尾部赫然打印著「20091127」的數字,我一驚,牙膏應該不會有4、5年這麼長的保質期吧,於是翻看盒子上的保質期有多長,哦,只有三年,再仔細一看,啊,牙膏尾部的數字竟然是限期使用日期,也就是說這牙膏是7、8年前的產品,早就過了保質期,拘留所居然還拿出來給人使用。幸好一次性牙刷附有一隻小牙膏,還沒有過保質期。
洗漱完後很快到了早餐時間,負責三餐送飯的孫師傅打開外面那張只有一個大概20X15cm小窗口的鐵門,隔着裏面這張實際只是鐵欄柵、下方也有一個與外門大小相當的小窗口給房內遞食物,他推一輛四輪平板手推車,上面一個很大的鍋,鍋裡是很稀很稀的白米粥,鍋邊一大袋包子,我們很驚訝,在拘留所竟然也能吃到包子,但不知有沒有慶豐鋪的好吃?慶豐鋪的包子我們其實都沒吃過。孫師傅聽不明白,說每人兩個包子,沒有多的。白米粥用早上發的塑料盆盛,不能盛太滿,因為塑料盆要斜側着才能從鐵門上的小窗子遞進來。
到了上午九點左右的放風時間,獄卒逐個打開鐵門讓被拘人員到外面的空地集合,這塊空地30X10米左右,北、西、南三面是三層樓房,東面是高牆。另一個獄卒在空地上站大家前面喊軍令:立正、稍息、向右看齊、報數、向左向右向後轉,大家懶懶散散把几个機械動作完成後,被要求排隊上三樓到大課教育室上課,教室的凳子上都厚厚一層灰塵,簡單擦拭後四十幾人稀稀拉拉的坐下,我和張善光、黎建君三人坐在最後一排,喊軍令的獄卒在講台上用口音很重我又聽不太懂的邵陽方言開始講課,他首先在黑板上寫下「宇宙」二字,大概意思告訴台下宇宙就是讓人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和老黎當時就直接笑噴,接著又聽他在講什麽地球、月亮、星星、太陽誰繞著誰轉之類的科普知識,我想「宇宙真理教」果然絕非浪得虛名,約莫十幾分鐘的胡說八道,台下一直嘰嘰喳喳,有抽煙的、有聊天的、也有嘲笑諷刺鄙視台上的,也許只有傻瓜才會去認真聽他亂講。
任務式的流程結束,下樓梯剛到一樓,我們三人又被其他獄卒叫住,原來新進來的在這裡又要被拍照,用一塊小黑板自己寫上名字舉在胸前拍上半身,我們開玩笑說在拘留所也舉牌了。
放風時間總共不足一個小時,從鐵門鐵窗的小房間到外面十餘倍大的空地仰望天空算是一天的美好時刻,拘留所的制度規定一天兩次,上午和下午各一次,每次一小時,可常常還不到一小時,獄卒們是隨心所欲的,有時候才三十分鐘就叫喊著收監。
回到房間後不久,獄卒在窗外叫我們的名字,告知尹正安和陳雲飛給我們每人買了200元的監票,讓我們簽字確認。
第一個白天感覺好漫長,被非法限制在這逼仄的空間,不能與外界聯繫,習慣於通過互聯網獲悉資訊的我們感到既枯躁又乏味,不知如何打發這無聊時間。多虧貴賓房間有台電視機,調到CCAV頻道可以欣賞裏面的播音員像那个獄卒一樣講出科普笑話為我們增添低俗娛樂。
五月六日
這天上午放風時間沒有被要求再去大課教育室上課,打聽才知道上課只是星期一的事。例行的集合口號立正、稍息、向右轉後自由活動。
我和老黎發現張善光老師很快就適應了這裡的環境,放風時他就環着空地快步或跑圈,在房間內就踱步走動,從這邊門到那邊窗,來回反復。老黎說這是張善光老師長達17年牢獄之災的無意識習慣動作。在湖南,除了已故的李旺陽先生,張善光老師應該是因被迫害而坐牢時間最長的了。
張老師不走動時就躺在床上抽煙看電視,勞逸結合,心態也會好很多。我也試着這麼來回走動,從門到窗正好13步,而這間屋寬6步。
五月七日
上午剛到空地集合,就有獄卒說要清監,被拘人員站在原地逐個被搜身,多人的錢包、皮帶、手機、打火機等物品被查出,一一登記後被獄卒收繳統一代管。有鞋帶的鞋子也被要求更換成拘留所提供的布鞋。但搜查還不是很嚴格,好幾位的手機並未查出,包括我。
回到房間還暗自慶倖,沒過多久就有獄卒把我單獨帶去辦公區,我看到在大山嶺陵園時見過的國保和北塔公安分局的辦案警察等四人也在,他們讓我打開儲物櫃要求再次檢查我的物品,這次檢查比在北塔公安分局時嚴格多了,每張鈔票每張卡都拿出來看,錢包的每個地方都被他們仔仔細細捏過,手錶被那個應有專業技術的便衣研究了好幾分鐘。然後問我的手機在哪裡?因為當時存儲登記時是有手機的,我只得返回房間從床墊下把手機拿來,他們想要查看手機照片,可是設置了屏保密碼無法打開,要我給出密碼被我拒絕,我明確告知手機是私人物品,未經得同意任何人無權查看裏面的內容。他們把手機給我厲聲要我自己解開密碼,態度極不友善,我收起手機不理他們並說我有權保持沉默,不管你們問我什麽我都不會再回答。他們其中一人說在中國沒有沉默權,隨即對我威脅並動粗搶手機,狂言把手機帶走後會有辦法解鎖,把我的右手臂還抓出血了,我大聲呼喊:「你們要講法律不要耍流氓、我要會見律師⋯⋯」。其中一個060408警號的警察說我們這裡全部是男人,耍什麽流氓?
場面愈發激烈,這時拘留所的朱姓所長過來,跟他們幾個說帶我去辦公室單獨問話,到朱所長的辦公室他請我坐下,遞上一根煙並給我點火,用比較溫和的語氣跟我講述一些他自己的故事,最後回到正題,問我在拘留所裏面有沒有用手機拍照發消息出去?只想知道我的手機裏面有沒有涉及拘留所的圖片?不然他也會因工作不嚴而遭連累受處分。我回答完全沒有。他就好奇既然什麽都沒有爲什麽不能給那幾個人看一下呢?我說就是看不慣那幾個王八蛋的囂張姿態。他問可不可以單獨讓他看看,我說以你這樣的說話態度當然沒有問題。給他看過最近的照片確實沒有涉及拘留所的內容,他也放心了。其實我在與那幾個國保爭執時已經將所拍的照片迅速刪除。他們沒找到證據後灰溜溜的走了。
後來才知道拘留所的這次清監是沖著我們來的,因為互聯網上流傳著邵陽警方給我們三人作出的這份荒唐又可笑的非法《處罰決定書》,再一次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們的愚蠢和可恥,他們氣急敗壞,怎麼也想不明白《處罰決定書》到底是怎麼流傳出去的?
從辦公區返回房間時,看到牆上有塊黑板寫著:
接辦案單位通知,
某某某等幾人
要轉刑拘
張善光、黎建君、歐彪峰
三人禁止會見。
五月八日
出來放風時順便觀察了一下整體的環境,也與其他的人員簡單聊天。
這裡是拘留所與收容教育所合二為一,獄卒把北面與南面兩邊一樓分別叫做A、B兩區,A區10個房間,第9、第10是嚴管室,A區的人說他們每人每天30元,入住前先交納,睡通鋪,沒有熱水、沒有電視,吃的比B區的還差;B區13個房間,第13掛了拘留所超市的牌子,可是並不讓人進去買物品,只做商品存放間,被拘人需要買物品只能通過獄卒每天兩次到房間先詢問登記,在監票上劃上價格再找值班獄警簽字後方可。
裏面的人員進進出出,這個到期走了又有那个新的進來填充,主要還是當地人,這幾天基本保持四五十人左右的常規數量,很多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糾紛或者屁事而被拘5——15天不等。據某些多次被拘的人士說,這裡最多同時拘過100餘人。
A區還有四個越南女士,聽別人說她們因為賣淫被拘,只有一個會說簡單的中文,她說家是老街的,被人騙來邵陽,錢還沒掙到就被拘30天,已經進來9天了。
五月九日
早早起來盼着出去,上午八點多朱所長叫我們三人到辦公室辦理出所手續,又安排人退還入住前每人交納的共1500元錢,尹正安和陳雲飛兩位先生存給我們的600元還剩下132元也說要退還給我們。一切完成後朱所長說站好最後一班崗,讓我們在裏面等辦案單位的人來接。
我們算計著這幾天總共消費10包每包30元的黃盒芙蓉王香煙,48瓶每瓶3元的水中緣牌礦泉水,這個牌子的礦泉水看包裝就很廉價⋯⋯
閒着沒事我偷偷溜去值班室,獄卒當時沒刻意阻攔,正好看到尹正安、陳雲飛、李寶霖、偉大少爺等網友隔著一道鐵窗在外面迎接我們,頓時心情萬分激動,立馬伸手到鐵窗外與他們握手,李寶霖則迅速拿出手機拍照,外面的警察抽風似的去搶李寶霖的手機,我則被裏面的獄卒推回進去,這前後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當時我還不知道外面還有其他多位外地網友也到了現場。
或許是邵陽市拘留所從沒見過如此多人來這裡接人,而讓他們不知所措,隨即朱所長又把我們三人叫回房間並把門鎖上,說辦案單位來人才可讓我們出去。到了午飯時間仍沒人來,孫師傅推來裝着飯菜的推車過來叫我們吃飯,我憤怒的將塑料盆扔到地上踩碎,拒絕再吃這裡的飯。
直到中午一點過後,獄卒打開門說接我們的人來了,出去後即見到平常聯絡我們的所在地國保也在,這和我們三人之前估計直接被接回去的猜測相同。
坐在國保開來的車上出拘留所大門時,見到十數位網友在路邊焦急的等待,而邵陽國保早已指令把車窗玻璃全部搖上按住我們不許讓外面網友見到,或者哪怕只打一個手勢的招呼。
邵陽國保的車帶領後面車輛到達滬昆高速邵陽南收費站,看着來接我們的車駛入收費站方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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