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日上午,我们赶往沙雅监狱。由于路况不熟,途中走错又折回,大概在10点半左右到达沙雅监狱。一路上,我内心忐忑不安,加之昨晚因为担心能否顺利会见而彻夜难眠,令我更加疲惫和紧张。
我和一些维族探视家属,被安排在一辆监狱公交车上。坐上车,我的内心激动万分,要和日夜思念的爱人见面了,霎那间泪流满面!
汽车经过一片沙漠地带,有红杨、胡杨,沧桑、衰败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焦灼、荒凉。大概5、6分钟的样子,汽车在一座鹤立的白色建筑物前停下。我们下车后,男女各排一队,又一次接受了严格仔细的检查,包括脱掉鞋子。我把身份证和钱拿出来,其余证件存在监狱的柜子中,咨询工作人员之后,我给海涛存了600元钱——按规定只能存600元。
我坐在凳子上,墙上的电视画面正在播放犯人的监狱生活。一位工作人员领我到办公室,对我谈了一些规定:会见30分钟;不能谈政治方面的内容,否则就终止会见,等等。接着,我们被带出这个屋子,经过一小段路程,进入另一个房间。
“你的在这间”,一个警察指着我左手边的方向。我走进去,3个警察已在那等候。我一眼就看到海涛在隔着玻璃的对面坐着,后面站着两个警察。我的内心一阵激动,疾步上前,坐在海涛的对面:“老公,你瘦了!”我迫不及待地说。“老婆,你也瘦了!”海涛面带微笑,我看到他的精神状态和气色都不错,干净、从容,我激动的心稍稍平定。
“老公,你怎么样啊?你在里面的生活怎么样?脚镣去掉了吗?肚子还疼吗?……”我生怕时间不够用,连珠炮似地问。
“脚镣不戴了,肚子不疼了。进监狱前到沙雅医院进行过体检,一切都好。我们在里面的生活还是挺规律的,每天早上7点半起床,洗刷完毕,活动一下,然后吃饭。吃过饭再活动10几分钟,然后学习。”
“学习什么?”
“学习一些传统文化,比如孔孟之道之类的。”
“里面有《圣经》吗?可以看吗?我这次带来了‘秋雨之福’送给你的《圣经》,可是没有被允许带进来。”
“里面不允许看的!”
“但是,你要向上帝祷告,为自己、亲人、朋友,为这个国家、民族,包括身边的警察。要爱自己、爱别人,知道吗?……”
海涛点点头。
他又告诉我:“每天吃馍馍、稀饭,有些小配菜——如果有豆浆的话就没菜,能吃到鸡蛋、豆腐,改善生活还可以吃到鸡肉抓饭。我现在的身体很好。”
“那你站起来走走,让我看看!”我还是想一探究竟。海涛站起来,来回走动,还是虎虎生风的。“嗯,不错,还挺精神的!”我放心地坐了下来。
“这次来,谁陪你的?”海涛问。
“黄晓敏老师、冉彤律师,不过他们都不允许进来!”
“嗯,那我就放心了!代我感谢他们!”海涛双手作揖。
“我临行前,各位朋友让我转达对你的关爱、问候以及嘱托,王译姐和姐夫华春辉,还有很多朋友。我到沙雅县,还有朋友给我打电话让转达,他们说让你多锻炼身体:一定要保重身体,要坚强、要挺住!相信我们会很快见面的,我们大家等着你!”
海涛良久无语,不停地作揖,“代我感谢大家!我是不会气馁的!请大家放心!”
海涛还告诉我,他要继续申诉。
我说:“儿子的照片这次也带来了,但没有允许带进来。儿子很调皮,拿着你的照片亲个不停。儿子会给你打电话了,下次探视准备带儿子过来……”
“儿子是不是会说很多话了?你们是不是对他太娇惯了,他才这么调皮,不要太娇惯他。这么远的路途,儿子能不能受得了?不行的话等他再大些……”他看似平静地说着,但我却看到他眼中湿润了。
我问海涛:“监狱允许给家人写信吗?”
他说寄了两封平信,一封监狱检查不合格,另一封已经寄出了:“你没收到吗?”
他说以后每个月都会给我寄信。“你的父母怎么样?你有什么需求就给姐姐们说,就说是我说的。”
“嗯!”我重重地点点头。
后面催促的声音响起,告诉我还有5分钟的会见时间了。
“张海涛,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你欠我和儿子太多太多了,等你出来要加倍地偿还我们!”我语气沉重且语速加快地说。想到马上又要被分离,我禁不住眼泪奔涌而出,狱警给我递来了纸巾。
“老婆,我做了一个梦,非常清晰,感觉就像真的:你坐在我们家放电话的一个小桌子前,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可是电话一直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你不停地打,电话一直说……”
海涛被两个狱警拉了起来。“已经超过快5分钟了!”我后面的狱警说。我站起来,把手放在了玻璃上,海涛的手也随即伸了过来,和我的手隔着玻璃相印。“是的,是真的,老公,那是你刚被抓时,我就是这样不停地给你打电话。老公,你一定保重好身体,我和儿子等着你,我们大家等着你!”我哽咽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淌。………下个月,我将带儿子小曼德拉去沙雅监狱探望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未曾谋面的爸爸,敬请各界、各位朋友继续关注。我已记下下次探视时间——5月25、26日,但监狱方面说需要我提前联系。再次深深感谢各位!
2017.4.25
转自:中国人权双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