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月26日(六)
7月20日,盛洪先生在天则大家对话栏目中以《若无贤人,民主也难》为题发表了演讲,其中讲到贤人,讲到民主,讲到宪政,其核心观点如标题所述。他的演讲,迅速在网上流传,赞赏者有之,批评者有之,认为其思想倒退者有之。把贤人政治与民主政治联系在一起,认为西方的贤人政治与民主政治结合得相对比较好,并试图从中国传统政治中挖出贤人政治的资源,试图把中国的贤人政治与中国的民主政治结合起来,可谓用心良苦,也不失之为一种思想上的尝试。但是,有些观点,确实值得商榷。第一,基督教的道德是底线道德,而不是高线道德,更不是也不能成为构建贤人政治的道德基础。
盛洪先生说:「美国的宪政民主的成功和贤能政治是相关的。为什么华盛顿能够拒绝一些年轻军人哗变的冲动,劝他们说你们不要哗变。为什么在战争胜利后主动把军队交换给议会?按照经济人的假设,这不合理性。但是,他很清楚,他是一个基督徒,他很清楚政权不是靠暴力获得就有合法性,他很清楚你要不依上帝旨意行事就有问题。
这就是贤能政治的意思。」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基督徒还有另一半,另一半更重要,那就是他们相信人性是恶的。在上帝的归上帝、西泽的归西泽之后,在上帝不管人间事物之后,世俗的恶需要人自己去克服,这种克服的方式,并不是让自己变成上帝,也不是让自己变得更有贤能,而是通过权力制约,通过外在宪法,通过外在宪政来约束人性之恶。否则就难以解释美国制宪者们所说的:「政府本身若不是对人性的最大耻辱,又是什么呢?如果人都是天使,就不需要政府了,如果天使统治人,就不需要对政府有任何外来的或内在的控制了。」所以,野心必须用野心来对抗,权力必须通过权力来制约。
翻阅美国制宪会议辩论记录,有哪一个宪法条款辩论是以贤人政治为前提的?宪法的每一个条款辩论,都是以人性恶为预设前提的。第二,基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贤人政治理论,并没有导致贤人政治实践,其理论与实践是严重脱节的。盛洪先生说:「贤能政治的中国资源是非常丰富的。我们在看《尚书》,在看很多中国古代典籍的时候都涉及到了贤能政治《尚书》、《论语》里头,涉及到『怎么能有一个很好有效的治理』的问题,一个非常重要的回答就是『找一群贤人一起来治理』,这是经常的回答。」
问题是,有理论,总得有实践,中国贤人政治的理论,并没有导致贤人政治的实践。如果皇帝就是贤人政治的体现,或者儿皇帝身边大臣的辅佐就是贤人政治的实践,那么由此还能推论出民主政治吗?按此逻辑,中国祇需要回到贤人政治即可,没有必要搞什么民主了。而实际上,皇帝及其大臣都是以爱民如子、爱民、惠民等民本主义为噱头为自己的统治服务的。第三,中国目前没有宪政,所以推导不出贤人政治就是具有宪政意识的人。盛洪先生说:「其实贤人之所以是贤人,恰恰是那些能够自我约束的人,而且知道自己权力边界的人,他有自觉约束自己不越过边界,有自觉宪政意识的人。」
目前,中组部发出通知,号召官员不要成为西方道德的应声虫,其中道德名单中特别强调不要成为普世价值、宪政民主、公民社会的应声虫。在此背景下,说贤人政治是具有宪政意识的人,无异于缘木求鱼,至多是一厢情愿。良好的动机并不总会带来良好的效果,追求贤人政治必须会导致强权政治,站在道德制高点宰制民众,历来都是统治者的绝活。
第四,贤人在是在民主的实践中产生的,先有民主,后有贤人,而不是先有贤人,后有民主。没有贤人,民主也难,应该是没有民主,追求贤人就是追求贤人政治乌托邦。先有贤人,后有民主,本末倒置。先有民主,后有贤人,水到渠成。没有民主选举,没有民主监督,没有关权力的笼子,哪里来的贤人呢?阿克顿说得很清楚,没有自由,没有民主,大政治家都是大恶人。退一步说,贤人也是在民主的实践过程中产生的,没有民主实践,怎么会产生民主贤人呢,什么时候看到社会主义国家产生真正的贤人了?事实却是,社会主义国家因为没有民主,没有民主选举,产生的不是暴君就是政治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