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飞:雅安监狱,人间地狱

在某种意义上,囚犯比妓女、乞丐更弱势。

对囚犯惨无人道的惩罚,更多的人是叫嚷:罪有应得!却鲜有人去追问,让结出恶果大树茁壮生长的土壤。

仇恨种下仇恨种,以暴易暴无善终。“势服人,心不然;理服人,方无言”。

(一)文革遗风、践踏人权的非法组织:严管组

据同改囚徒讲,“严管组”是90年代初开始在川狱中盛行,他还看到省监狱管理局下发的文件。雅安监狱有两级“严管组”。一级是监狱设置的,它严管整个监狱经狱政科审批的囚犯,囚犯被严管期限原则上由狱政科审批(其实,我们“严管组”牢头的一句话、狱警的一个表态都会让囚犯的严管期延长再延长),它设在我所在的七监区,这里也是新犯入监集训区;二级“严管组”是各监区自己设置的,它严管本监区任何狱警认为需要严管的囚犯。这样,我监区“严管组”就囊括一二级严管任务。  

“严管组”组成人员:正副组长、白天夜晚值班看守保夹人员(以武力迫使囚徒无条件执行他们指令的囚犯)。他们直接受监区领导及主管干部指挥。人员数量配备完全根据被严管人员多少随意决定。这些人员都有喝斥、辱骂,甚至殴打监视被严管囚犯的权力,组长还可以委托别的囚犯对严管人员进行严管。被严管人员不能有异议、解释、申辩的声音,绝对地服从。这些管理人员权力的行使比指鹿为马的赵高更牛。副组长还有秘书、师爷、管家(包括上报被严管人员悔过书材料的造假、整理等)的功能。他们权力行使还自动分级,上级可以随便指使下级,我所在的“严管组”分级依次是组长、副组长、囚犯管理骨干(关系户为主)、保夹人员(包括夜班守夜人员)、同监室稍早入狱没下队的囚犯、同监室稍晚入狱没下队的囚犯等五级。
     

我们“严管组”两个监室,各监室一个组长(都是故意杀人被判无期的囚犯);一个副组长,是某县某局副局长因受贿入狱的囚犯(因这,我戏称我们组是正科级);在我被赶出监狱前一个月,又增加了一个囚犯管理骨干(典型的关系户。他也曾打架被监区严管一个月,期满之后便享受管理囚犯的骨干待遇);两严管监室还各有二个值夜班的囚犯,从2018年1月31日因绝食抗争的周小舒送来严管后,严管组又多了二名保夹人员,在周小舒2019年2月6日第二次绝食9天晕倒掉下床摔破头皮后,他所在监室又增加二名夜班囚犯;监室里时不时有分来过度住一段时间的新犯,晚上或假日,组长就安排他们参与保夹。

被严管人员作息时间:早6:30-6:40被叫起床,4-10分钟洗漱、上厕所、内务整理时间,然后静坐反省。7:00左右下楼多功能厅吃早餐,大约十分钟后,上楼回监室静坐反省。8:00-8:30下楼到操场画定的区域(靠墙1.2米)标站静坐反省,一般站1个小时坐半小时,个别的有时也被要求站四五小时再坐半小时,或者说只有吃饭或上厕所的十几分钟不标站外,都得标站。11:30午餐、上厕所,11:45左右又被押到露天操场,靠墙边标站、静坐反省(下大雨或大雪例外,被带到多功能厅的一角落标站静坐反省)。14:00左右上厕所。16:00左右上厕所(为减少上厕所时间,牢头们会要求大家少喝水)。17:30左右吃晚饭,然后回监室静坐反省。19:00看“新闻联播”。19:30-20:30标站反省(周二、周四如监狱播放教育片,这一时段就不标站)。20:30-21:10静坐反省或写反省材料(被严管人员在这一时段可以用笔抄写做假好的反省材料、悔过书及每天一篇的写字等)。21:10:洗漱上厕,等21:30左右干部点名后睡觉休息,到次日6:30起床。整天任何时候,被严管人员禁止未经允许与他人交谈交流。被严管人员15天才准许换衣洗澡理发剪指甲等。除周日国家法定节日外,每天都按此作息时间表活动,只是有检查、部分节假日做了些调整。
       

被严管人员生活:早餐,仅提供四口能吃完的半两馒头一个,稀饭、泡菜、偶尔的鸡蛋和花生米被严管组长克扣。午餐,米饭1-2两,这里所谓的吃肉,是一天3-4片、隔天7-8片(2厘米宽,4厘米长,0.2厘米厚)肉与50-100ml的蔬菜混合物,其中肉还被严管组长安排人挑出自用,我来后三月才让被严管人员喝汤,很久遇一次的带丝汤、粉丝汤、紫菜汤等好点的汤菜,牢头们都要先把汤里的菜捞出,再给被严管人员,而且只给他们想给的份量,多的他们倒进下水道也不给被严管人员。一年只有过年那五天才与别的囚犯一样待遇。据狱卒说,普通囚犯省监狱管理局每月只拨210元的生活标准,监狱每月补助了30元,这些还包括囚犯的水电气费、干部们的空调费等。

(二)我来雅安监狱的186天所见到的、经狱政科审批的15名严管囚犯:

樊春桥:南充人,总刑期17年半。在2016-2019年近四年里,因工种变换不适应等原因,经常不能完成任务,于是这两三年里几乎每天受到被标站三四个小时的处罚。同改嘲笑、戏弄更是家常便饭。在快出狱的前7个月,他精神崩溃了,他觉得经常有人骂他、嘲笑他,睡眠也被打乱了。在发病后,他时常大喊大叫。
     

2018年8月6日他从3监区送来严管。起初他遭电手套酷刑,打得他倒地“哇哇”哭叫求饶。当晚,他碰墙自杀(头被撞破一大口子)。于是狱警给他穿戴上约束衣,进行15天处罚。15天洗一次澡(我冬天就臭得熏死人,可以想象他的滋味),全天24小时,仅上厕所几分钟时间被松解,吃饭叫人喂,烈日下、水泥地面、靠墙1.2米的操场上,早8点左右到下午5:30左右,除两次(上午十点左右,下午四点左右)上厕所(每次几分钟,稍长,牢头组长就会喝斥),及午餐(包括午餐后几分钟的上厕所)十几分钟外,他都被强制要求标站(军姿)一小时,再静坐半小时面壁反省的交替处罚。

他的伙食,早餐一个五钱的馒头(四口就吃完),午餐、晚餐各一两左右米饭,如有吃肉,全被挑出,仅给50-100ml左右的蔬菜。15天处罚满后,他就被24小时戴上约束带及脚链,直到他2019年2月28日早九点半出狱。我刚来见他一身皮包骨头(洗澡时衣裤脱光看,更让人胆颤心寒),脸上毫无血色。他从2018年12月起才被允许吃肉,主食也有所增加,到出狱时他身体自然也有所好转。他性格内向胆怯,让他吃他严管前自己买的东西,他就不会(他只说不想吃),组长把他买的烟之类全换成食品,他也是给他吃,他才吃。他几十元的东西,到他出狱也没给他吃完,组长只好分给别的囚犯吃。他老实、恐惧胆怯,到快出狱前的一两个月,我让他向狱警打报告,申请去掉约束带,他就不敢。一个健康的囚犯变成病人,再被严管,整整折磨他6个月又22天。

王德全、代元文:一监区囚犯,二人因为口角发生轻微肢体接触。在监区遭狱警电刑、殴打后,2018年9月22日送来严管。约束衣二人穿了5天。代元文约束带戴了10天,王德全因文盲背诵不了“服刑人员行为规范”,约束带戴到一月严管期满。

刘世刚:因长期在监狱搞赢利“商业”活动被检举,受严管处罚。在所在四监区隔离审查一月后才送来严管组严管一个月。他在四监区遭到狱警戴手铐殴打、度电等酷刑,以及伙食极度克扣虐待。

邓大义、罗俊海:因组织参与世界杯赌球。在所在四监区隔离审查一月后才送来严管组严管一个月。他在四监区遭到狱警戴手铐殴打、度电、长时间标站等酷刑,以及伙食极度克扣虐待。

史显明:因与同改言语不和,发生轻微肢体接触,在四监区遭狱警殴打、度电等酷刑,经狱政科审批送来严管一个月。

登真降初:藏族,有严重哮喘病,在三监区,因组长(牢头狱霸的新叫法)看不惯他,便借故找茬,而与其口角、轻微肢体接触,遭到狱警殴打、度电等酷刑,臀部、大小腿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大面积红肿。经狱政科审批送来严管一个月。穿戴约束衣5天,戴约束带15天等酷刑。

何信全:三监区囚徒,文盲,入狱前车祸致使大脑受损,说话反应慢、呆板。他因吃饭前集合时,手冷放入裤包中,狱警发现,问他为什么,他不是立刻认错,而是说,我冷。这一说,立刻遭狱警辱骂、殴打。整个臀部、大小腿多处瘀血红肿。刚送来严管,我见他走路瘸拐,站立不稳,以为是腿部有陈旧伤,后来洗澡我才见他伤痕累累。他文盲,背不了《行为规范》,又不会巴结组长,约束带戴一月严管后,狱政科等科室,来对他考核。思想教育科黄科长考核时,问他怎么被送来严管,他老老实实地陈述。当黄科长听他说狱警殴打他,他马上变脸,并扬言‘打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要打你!’。说着走下考官席,走向他。可能是操场的大庭广众,黄科长还是没动手。也因此,黄科长气愤地当场宣布,再严管一月。约束带戴到他第二个月严管期的前几天。由于人老实,他严管期正是寒冬腊月,他双手双脚红通通,长满冻疮。 由于克扣伙食严重,他一周才解一次大便,有一次是九天才解大便一次次。                                           

杨天培(音):为引起有关部门对自己案子的关注,他计划与同改绑架一位弱小的狱警。还没实施他计划,同改将他告发,他被严管,并加刑。严管期间,他被关禁闭近半年。禁闭,他被禁止洗脸刷牙洗澡、禁止换洗衣服、禁止理发修指甲、禁止放风、禁止看书写字学习、禁止与人接触,不提供卫生纸,更是克扣伙食和水(前面提到过禁闭的生活标准)。这样,待他禁闭出来,他与野人没有区别。蓬松零乱的头发,长长的胡子,把脸藏了个大半,面黑黄肌瘦的脸就像一骷髅,走路偏偏倒倒,见风即倒,全身臭得让人窒息。

娄汝全(音):因用别人名字举报牢头的赌博行为,被严管。觉得自己严管太冤,便绝食抗议。绝食一周没人理会,又吃饭,随后被关禁闭。因大冬天冷,禁闭室里他撕床单缠脚,狱警以为他要自杀,于是又加戴开裆约束衣(因没人帮他解衣裤方便,就只好穿开裆裤)。没有卫生纸,即使有穿戴约束衣也没法用,他上了大便后,只有在墙上、床上等地到处蹭。遇到拉肚子,床单上、被子上,粪便应有尽有。据保夹他的同改讲,每天早上收被子和晚上送被子,一进禁闭室,他几乎要被臭熏晕倒。下半身只穿开裆的约束衣,那寒冬腊月,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待他二个月禁闭室出来,他已饿得不成人样。说那小腿就像两根干枯的拐杖棍,摇摇晃晃……于是,他又没节制的三餐闷吃哈胀,不几天,他的脚又肿得如大象脚……

周文明:二监区囚犯,因组长借用他1000多元劳动报酬,组长答应在他不要求还款后,组长给他安排一个保证完得成任务的工作。但后来组长一直没兑现。周多次找其理论,组长烦,退还了周的劳动报酬。这样,周被安排的工作更难完成。组长以此为借口,伙同几个同改刁难他,以至于殴打他。在狱警将双方带到办公室过问此事时,周文明想不过他们多人殴打侮辱他,于是控制不住情绪,冲向组长及其同伙,动手发泄。这还了得,狱警当场把他按翻在地,戴上手铐,三四名警官对他轮番殴打、度电近两小时。警官还多次长时间的用脚踩着他的脸,在地上蹂蹍。他送来严管时,脸部整个红肿。他被穿约束衣近十五天,严管一月。

韩猛:一监区囚徒。从入狱后的过渡监到一监区,不到一年半,因尘埃、劳累、伙食粗劣,便染上肺结核,大出血。在囚徒病重的集中医院(双流警官医院)治疗。因不满同改的牢头狱霸行为,与其发生肢体冲突,于是尽管医生已开出两月的输液治疗,在才一月的治疗后被迫出院,送严管一月。约束带戴近20天,标站除头十天外,与其他无差别。还好,他特殊病号,除早餐的泡菜没给外,都享受新犯待遇。

孙恩明:一监区囚徒。因与同改言语不和,发生肢体冲突,送严管一月。来后遭原监区狱警轻微电镀一次,约束带戴近半月。

刁柯:五监区囚徒。因与同改语言不和,大打出手。在本监区遭狱警殴打,严管一月后,被伤者病情严重,监区包庇不住,上报严管,期限待定。

王昆:二监区囚徒。因不满法院对他减刑判决、监区对他多次减刑上报资料,他出现消极怠工。在监区多次对他严管后,他碰头自杀。于是送来严管。期限待定。

周小舒:四监区囚犯。因与同改语言不和,他向主管狱警反映。主管狱警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对他加戴脚镣手铐,并对其侮辱性殴打,之后还两次叫来特警(囚犯们叫他们是狼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追捕队一下改成了特警队,专门以暴力殴打囚犯而闻名。)对其殴打,并宣布对其在本监区严管一月,伙食标准按早一个馒头,其余两餐各一两,不得吃肉及零食。于是周小舒在1月30日当天绝食。随后送来严管。      

严管的头两天加穿约束衣。他继续绝食,随后监狱方将约束衣换成约束带。在他绝食17天后的2月15日晚,他开始吃饭。组长说,他绝食期不算严管期,故以前的十几天不算,严管从2月16日算起,加之沈儒警官要他写认错悔过书,他觉得他从开始就没有错,现逼迫他写,他又出现情绪波动。好在大家劝,狱方不强逼,他没绝食。到3月5日,他怕与母亲约好的本月来探视,监狱方又以严管不让探视,而母亲多疑找监狱方闹,于是主动提出与母亲电话,让她改月再来。这也是他向狱方表达愿意合作的态度。同日下午,教育科的张科长找他谈话,说他的严管期要延长一个月或二三月。3月6日,他情绪又不稳定,又开始一顿只吃一两口粥(因狱警威胁他,绝食就是抗改。他不想抗改,只是觉得活着没出路,就想死。),实际就是又绝食了,到3月13日晚,他身体虚弱,坐床上不小心掉到地下,将头碰破皮,监狱方硬说他要自杀,便又给他穿上约束衣,也因此他被手脚用铁铐铐在床上近24小时。直到我3月25号出狱,他仍然被穿着约束衣。同时,3月15日,他开始进食……

降秋:藏族,一监区囚徒。因议论狱警漠视囚犯每个月与家属通亲情电话的事,监室长粗鲁干预发生口角。事后监室长向狱警反映后,狱警要他接受严管的处罚。他觉得要处罚,两人就都该处罚。不能汉人打群殴的事不处罚,而我们藏人芝麻大的事,你们也要收拾。于是他提出异议,结果是,他被送来严管,被加戴15天左右的约束带。

这是降秋第三次被严管,第一次是2014年因与其他囚犯发生口角,继而肢体冲突,引起双方十几名老乡围观叫阵而被严管;第二次是2016年,因与囚头发生口角,多名囚徒为牢头帮忙助阵,降秋情绪激动,与众人发生轻微肢体冲突而被严管。

到严管组后,王姓狱警给他加穿约束衣,因降秋有心脏病请求免除这种处罚,不料狱警听说他有心脏病后反面用电警棍杵着他的心脏,说:“有心脏病,我就是要给你治心脏病。”,边说边用警棍电击他心脏的部位。降秋被打晕在地,狱警仍没有放过他。在降秋醒来倒在地上苦苦哀求时,狱警仍命令组长强制穿上约束衣,降秋拼命反抗再次昏倒,当他再次醒来后约束衣已被穿戴在身。降秋感到胸腹部撕心裂肺地疼痛,一次次要求看医生,牢头们以为他是无病呻吟,拒绝让他看病。降秋在这种痛苦中熬了一周就再次倒下,监狱方才将他送到医院。结果诊断为:脾脏破裂,胸肋骨一根骨折。降秋仍被穿着约束衣,一边治疗一边被严管,直到一个月后回到他原来所在的监区。经过半年的治疗和养病才基本好转,但后遗症直到两年后的今天仍然存在。

刘波:本监区囚犯,因无聊,画监狱地图被严管。奇怪的是,刚来时说他是狱政科批准的严管,但到一个月既没考核(被严管人员期满需监狱几个科室联合考核,合格了才解除严管)他,又不解除他的严管。自2018年11月20日到我2019年3月25日出狱,刘波仍被戴着约束带严管着……他出狱后胃溃疡大出血,经治疗后,长期胃病。

严管刚来一个月,给他胃病专门熬粥饭,因为量很少,刘波擅自加我们吃的米饭,由于饭硬有时还夹生,刘波又一次胃大出血,急送四川监狱集中医院住院,一个月后仍回严管组被严管。

本来想2019年2月21日左右,组长们通知刘波,监区准备解除他的严管,但主管监区改造的监区长,看他不顺眼(刘波偷偷与我说话),就一直让他被严管着……

以下两例,虽不是严管,可甚是荒唐。其一,六监区的周明德(音),五十多岁,休息期间与杨姓(暂不点名)聊天,聊着聊着,狱警不高兴了,马上带他进办公室(其实是监区入狱警办公室大门与办公室通道上无监控的拐弯处),一阵镀电与毒打……其二,沈宜(音),一监区囚犯,2018年大年三十晚9:30狱警睡觉收监不久,他突然疾病发着,他按警报器(监狱警报器囚犯不能随便使用,必需经牢头同意后方可使用。我监区两囚犯,因没经牢头同意,擅自使用,结果是招来狱警镀电殴打。我有两次使用,也遭到喝斥警告),请求看病。狱警怪他打扰休息,他稍作解释,便招来狱警二个多小时的毒打、镀电折磨。双手、背部伤痕累累。想象不出,狱警要多大的仇才会有这样的发泄。

(三)牲口似的囚徒伙食

根据《监狱法》的规定,服刑人员的伙食实行的是实物量标准,按月计算,具体为:米面18-20公斤;肉类2-2.5公斤;蔬菜16公斤;蛋、鱼1公斤;豆制品1.5公斤;咸小菜1.5公斤;食油0.75公斤。

我们来看看,雅安监狱囚犯的实际伙食:

早餐,每天是适量粥+馒头+少许泡菜(偶尔有红油泡菜。我在此服刑118天,吃了二次泡菜,一次是2018年中秋节的红油泡菜,一次是出狱的当天早上的盐水泡菜。其他时间泡菜都被牢头掐了。)

每周每日午餐、晚餐,一顿见肉,一顿纯素+适量米饭。每周安排一天吃荤素菜,隔天就吃肉。荤素菜那天有1-3片肉(2厘米宽4厘米长0.2厘米厚)+50-100ml蔬菜(包括菜汁);而吃肉那天有5-10片肉(2厘米宽4厘米长0.2厘米厚)+50-100ml蔬菜(包括菜汁)。西红柿炒鸡蛋在这里也算一顿荤菜。久不久的会吃一顿鱼,份量是三五块胡豆大小的鱼肉或两指头大的鱼头+50-100ml三五块母指大的黑豆腐鱼汤。186天,我吃了四个鸡蛋。有上级检查或达标检查菜品要稍变好点。这是我在雅安监狱服刑6个月零5天,做了三次(每次一周)随机抽查统计结果,并且我也将此统计转交有关部门,甚至行政复议。(对了,听新近出来的人说,伙食标准又下降了,因为经济滑坡。)

囚徒被强迫劳动,完不成任务便受“军姿标站”等体罚,而得到的是社会同等劳动强度应得报酬三十分之一。然后用这样的报酬再去买监狱方提供的、价格与车站码头同等的、防腐剂超标塑料袋肉装食品,以补充营养的严重不足。囚犯食堂做的价廉物美的新鲜菜,大概没利润或利润不够厚被禁止。比如它卖2.8元一个的卤鸭蛋,而不卖1元不到的新鲜煮鸡蛋,它卖24元一斤的袋装加工花生米,不卖新鲜的散装7元一斤花生米。囚犯中能买上食品的,因防腐剂等超标,胃病大量增多。不能买上食品的,营养严重缺乏。

(四)我186天牲口式地狱般的服刑生活
       

2018年9月21日我戴着黑头套从眉州监狱被秘密转到雅安监狱(转监不通知家属、律师,更别说会见。这都是我出狱后才知道的)。刚到监狱监区,说严管15天(我的严管生活:6:30-6:40起床洗漱上厕;6:40-7:00静坐反省等待吃饭;7:00-7:15吃早餐上厕;7:15-8:00静坐反省;8:00左右到晚7:00,除午餐晚餐上厕各15分钟及10:00、16:00左右十几分钟的上厕所外,一律标站一小时,坐半小时;晚7:00-7:30看新闻联播;晚7:30-8:30标站;晚8:30-9:00写字;晚9:00-9:10等待洗漱;晚9:10-9:20洗漱上厕;晚9:20-9:30等待点名睡觉;晚9:30-次日6:30睡觉。整天没放风时间,没锻炼活动时间,没看书时间,更不让写信)。由于李姓副监区找我谈话,我不下蹲、打报告没尊称他监区长(只称他为警官)等,他认为我有不服气不尊重他的态度,他随口将我解除严管期的条件改为:要我背诵“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范”。我提出“其他两监狱没这样逼迫我”的异议,他也置之不理。
       

15天严管满后,说是10.1大假,等大假后再对我考核,考核过关后再说解除严管的事。
       

严管每天七个多小时的标站,左臀坐骨神经疼痛难忍,在进入19天,申请看医生,经医生诊断,我2-5腰椎轻微骨质增生,引起左侧坐骨神经疼痛,不宜久站久坐,我从“标站一小时,坐半小时”改为“标站半小时,坐半小时”。20号又装模作样地组织了几个狱警对我的考核。我拒绝配合这样的考核。随后,李姓副监区长把我每天洗冷水浴几分钟的时间改成三天一次,将我写字时间改在晚9:00以后,这等于是,我写字时间只有十几分钟了。
       

按“服刑人员规范”规定:采取正当方式和程序维护自己合法权益。接下来我分别向主管狱警、监区长提出了我的诉求。没回音,我又给监狱长、省监狱管理局局长写公开信,都没回音。接下来,我又请求约见驻监检察官及督察,也没回音。我留够了他们纠错时间。到11月15号左右我才每天用他们给我的十几分钟时间,向省监狱管理局写行政复议的申请。
       

等到了11月30日,我写好申请书早上刚交给主管狱警,让其转交,上午牢头就借故,说我插话接嘴,并用指头使劲戳我左胸。我向狱警投诉,结果是遭来李姓副监区的辱骂及威吓。大概过一小时,我左胸痛感明显加重,到晚餐时更严重,我再三申请看病。后来监区长才同意我12月3号去看病。接下来二三天我左胸都明显红肿,说话、咳嗽、下蹲都疼痛不已。

12月3日上午10:00过,我看我们监区的卫生员带着要看病的囚犯去了医院,而没人叫我。我向牢头(他们叫组长)提出让他们去问问监区长,他答应我今天一早去看病,为什么还没有安排。牢头们拒绝不理睬。我又叫他们陪我一起去问问,他说也不去。我见20多米外的值班岗上有狱警值班,我就报告请求反映情况。多次打报告狱警没反应,我以为远了他听不见,我就走过去打报告。这下可好,见我走过去,牢头们就喊,说我脱离互监组。这一吼,七八名狱警从办公室跑出来,监区长也在其中。他暴跳如雷,说我是罪犯,不认清自己的身份,并立即宣布给我加穿精神病人特穿的约束衣。我高高兴兴地配合他们穿好约束衣(我以前只看别的囚犯穿这刑具,我今天也正好尝试),忍着左胸部的疼痛。
       

12月4日他们让我穿着约束衣看病,看病过程中,医生要我脱约束衣及上衣,目击检查症况,主管狱警阻止医生这样做,他害怕医生将看到的病兆写进病历。检查结果是,没有内伤,没有骨伤,只是肋间肌肉及软组织损伤。我也曾告诉他们,估计没大的伤,只需监区卫生员给我多吃几天镇痛舒经活血的药就可以了,不必去医院 。医生开了多久的药,我不知道。卫生员告诉我,只有三次的药(早上镇痛药+舒经活血丸,晚上同样药加一粒芬必得)。而实际卫生员给了我四次药(4日晚按医生开药方给的药;5日早给了两片黄色的什么药;晚上按医生开药方给药;6日早只给了一粒芬必得),他们给我调换药、胡乱给药成了不争的事实。这四次药吃了后,胃有些不舒服,时不时翻胃酸,这也让我时时想起,牢头与卫生员拿药时的嘀嘀咕咕。接下来不再给药,不让看病,我拖了20多天才基本好。  

约束衣穿到春节前的一二天,监区长找我谈话,要我写保证书,他便给我取下约束衣。我告诉他,我没违反监规纪律,我不会像邓小平那样跟毛泽东写保证书。这样约束衣在大年三十晚上,从7:00-9:30脱了2个半小时外,一直到我出狱。

大年初四(2月8号)早上,按板报栏贴出的告示,所有囚犯七天的伙食改善,囚犯们早餐都在享受改善生活的待遇:吃油炸花生米。单单我们被严管人员除外。吃完早点,牢头们还得意洋洋地将扣下应该给我们的,又吃不完的花生米带往监室,以备不时之需。

我回到监室,立刻报警投诉:监区长等拉帮结伙对我打击报复(因我提交行政复议),用约束衣24小时折磨我,已近70天了;克扣我们严管人员伙食等。值班副监区长接到我投诉,让牢头把我带到他面前,他让我蹲下给他讲怎么回事,我拒绝这种侮辱的谈话方式,他便说,就是不给你们吃,你又能怎么样?!我又被带回监室。
       

9:30左右,我上厕所慢,另一个监视我上厕所的小牢头催我,我跟他理论一下,组长(大牢头)立刻用及其下流的语言(我不便在此说出这些龌龊语言)辱骂我,我知道他是因我的投诉,借以发泄。我不理他,上完厕所,我找到值班狱警继续投诉。值班狱警只冷冷的一句话,他跟领导反映,便没了下文。晚餐后,牢头们将没吃完的花生米分了些给我。我没吃,留着第二天早餐,把这些花生米分给其他被严管人员吃。我没吃一粒,因值班副监区长还没发话让我吃呢,我怎敢啦。

2月10日下午大约3:30左右,前天辱骂我的牢头借故说我静坐东张西望(因我上午九点过喝的水,我一直没喝,口渴,我想看看另一个牢头来没,再向他报告请求喝水。这牢头辱骂我的问题没得到解决,我不想激化矛盾,故不找他打报告请示),又制造事端,找我麻烦,大声吆喝我。我斥责他“你有什么权力管我,你辱骂同改,违反监规严禁第七条,还没处理你呢”。他见我没屈服他的意思,更是嚣张扬言“骂你怎么了,不服去告啊”,说着,又是粗话一串,我只有大声报警,向狱警求助。这回监区长与一沈姓狱警,从办公室来到我们体罚现场,在听完我的投诉后,立刻命令我蹲下。我拒绝。他高喊“第一次喊你蹲下;第二次喊你蹲下;第三次喊你蹲下”,他嚎叫得很快,刚说完立刻用辣椒水直喷我眼睛。接着又命令我面壁,永远也不要坐。在我再次不配合后,他命令牢头把我往办公室里带。我知道他们要对我用刑了。我极其配合地随他们走向行刑室。
       

在狱警办公室与囚犯活动区大门的通道无监控的死角,监区长掏出警棍,又命令我蹲下。我拒绝这种歧视侮辱命令,于是他用警棍劈头盖脸打了过来,与此同时,另一沈姓警官用电棒在我身上胡乱度电,还有一警官就负责将度打完的警棒换成充满电的警棒,传递给监区长及沈姓警官给我用刑。监区长打了一会,也换成电度,他在我头上将头发抛开再度电,脸上他也不放过。在他们行刑过程中,我始终保持漠视的眼神,并高喊“爽啊!感谢成全”之类(一则我知道了他们对其他囚犯是怎样行的刑,我在这186天了解的就有近十多起狱警,这样对囚犯行刑,他们在没有监控的地方行刑,就是害怕检查,或囚犯今后告他们留下证据;二则,我不用违规违纪就揭露了他们的本质。)。在行刑十几分钟后,大概他们累了,尤其是监区长吃得比八戒还肥,已是气喘吁吁,停止了行刑。刚好监狱长也来了,他不但不批评这样的暴行,还骂骂咧咧地抱怨我,要出去的人了还多嘴。这次行刑因我穿着约束衣,还起了一定保护作用。脸上头上轻度灼伤外,就是左腿膝盖上下被打,致使小腿淤血变青变肿,直到出狱后还没有完全恢复(如图,我出狱后的伤情照片)。

在行刑后,我左腿淤青变肿,行走困难,我多次请求看病,都遭到他们拒绝,大概是他们想留点证据。

就这样我被像牲口一样严管着,过着地狱般的生活,整整186天。

我在服刑这186天里,整个监狱我知道的狱警打囚犯事件,就有近30起。七监区长期带约束带脚链的有近25人(其中多有被逼成精神障碍者)。加之以往被跳楼、被上吊死亡。这些只是雅安监狱践踏人权的冰山一角。
     

通观以上种种,雅安监狱,四川省监狱管理局,你们认为你们所做的,与习近平最近畅导的亚洲“文明”大会交流,会有毛的关系吗?

中国公民运动网发布

2019年6月30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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