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子強:真的要一再把人逼上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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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的發展讓人憂慮。周一媒體報道,國務院副總理汪洋訪問俄羅斯時指出,西方支持香港反對派試圖在香港製造「顏色革命」,此舉讓人擔憂,這是中央為佔中運動公開定性。之後,親中喉舌亦大篇幅以「顏色革命」來攻擊運動,同時,《人民日報》海外版,更說清場行動呼之欲出,佔中運動面對清場的沉重壓力,這令人擔憂,這是為清場鳴鑼開道。

本來,在此一個星期之前,全國政協副主席、前特首董建華於10月5日晚發聲明勸退學生,聲明措辭溫和,更對學生的民主訴求態度正面,說:「佔領行動的學生和年輕朋友,你們對民主的訴求,我們都清楚聽到了。你們對理想的執著,我們是理解的。」董在聲明中以「我們」代替「我」,更讓人聯想到這是中央而非僅是董的個人表態,一時間,大家都以為可以暫時為運動舒一口氣。

中央對三子和學生區別對待?

但個多星期後,卻有這「顏色革命」之說,如果兩者並沒有相悖,這讓人揣測和憂慮,中央可能要對運動一分為二,區別對待,對學生懷柔,從輕發落,但對佔中三子等,則追究到底,施以重手,甚至以較嚴重的罪名來作起訴。畢竟,如果以同樣重手段來對待莘莘學子,不利爭取民心,所以要重施「團結一大片,打擊一小片」的慣技。

我毋須對讀者隱瞞,陳健民是我多年來很要好的朋友,而戴耀廷則是我在大學學生會年代便早已認識的朋友,至於朱耀明牧師則是我合作多年、十分尊重、宅心仁厚的一位長者,我對他們都有親身的認識,對他們的人格向來尊重。

今天,你說三子包藏禍心,搞的是「顏色革命」,搞的是顛覆和篡奪政權、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我實在無法不為他們感到憤憤不平。大家似乎忘了,他們是如何走上今天這條抗爭道路。

同一班人,為何會由主張溝通而變成佔中?

大家似乎忘記了,4年之前,他們與很多溫和派,是如何主張與中央進行一條溝通和對話路線,在政改問題上有商有量,陳健民甚至親身走入中聯辦,與有關官員握手和談判,惹來激進民主派和網民的千夫所指,以及各種惡毒的謾罵。結果,他們還是頂住了壓力,玉成了2010年的政改方案,為民主派與中央達成難得的共識和協議。今天把他們罵個狗血淋頭的親中喉舌,似乎忘記了當日曾經是如何肯定他們。

只可惜,在接下來幾年,中央之前所作的承諾並沒有兌現(例如與民主派就普選和政改建立恆常的溝通機制),甚至對當年達成協議的盟友,作出各種背信棄義,或親自出手或假手他人的狙擊,才讓陳健民等對中央心灰意冷。

佔中是被中央的強硬路線所逼出來的

結果,溫和的一套不能奏效,才迫使他們嘗試抗爭的一套,從主張溝通和對話,變成了籌備佔中。所以,他們絕對不是一群一直躲在暗角、伺機而動的顛覆、陰謀和革命分子,反而是被中央一條強硬路線逼上梁山的好漢。他們如何走上佔中之路,心路歷程如何,那都是公開的,大家不難翻查得到。

我相信整個過程中,三子沒有私心,更沒有政治上的野心,有的,只是對民主和普選30年來鍥而不捨的追求。

中央或許怨恨佔中三子,但卻有沒有想過,三子是如何被中央自己的強硬路線,「for us or against us」,非友即敵的二元思維,以及消滅中間溫和派的做法,而逼上梁山?

學生退三步,政府卻連一步也沒退

如今,佔領運動開始至今已經近3個星期,進入了膠着狀態,留守人數亦日漸萎縮,同一時間,社會上不滿佔領運動影響民生和生計的聲音日增,街頭衝突日增,佔領運動愈來愈艱難。今天,很多人都呼籲三子和雙學(學聯及學民思潮)要撤,好讓參與者可以重新整裝,再度上路。

正如上星期我在本欄所指出,學生領袖差不多又暗示又明示,說若然要他們說服廣場和街道上的同學和群眾退場,政府也必須有一些相應的善意和讓步,否則的話,他們根本難以說服同學和群眾。畢竟良性互動,不能只靠單方面,政府亦要相應釋出善意。

但一個星期以來,學聯退了又退,最先是開放通道給政府總部人員返工;後來,由要求公民提名,變了承認不能一步登天,只要求政府向中央提交一個補充報告;到近日,再應承政府若然重新開放公民廣場,可以重開金鐘道,但政府卻一直「闊佬懶理」,寸步不讓,甚至連與學聯對話最後也取消了。

周二,學聯秘書長周永康被人要求退一步,結束佔領運動時,不無委屈的說,他們已經退了三步,但政府卻連一步也不曾退過。

屈辱,只能帶來更大的仇恨

正如陳惜姿所說:「到底他們想解決問題嗎?抑或只想把民怨轉嫁到學生身上?」我相信,有識之士是看到的。

權在你手,當然政府可以繼續寸步不讓,把學生逼入死角,把他們逼上梁山,但政府和中央都要知道,你們若然真的只求一個「尾彩」的話,將會以喪失整整一代人作為代價。

屈辱,只能帶來更大的仇恨,唯有給對手尊重,才能打開和解之門。

蔡子強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

 

(據《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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