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庆:陈云飞那些憨逗的糗事

麦苗青,菜花黄。进入3月后,就是陈云飞入局3周年的纪念日,庙堂渐远,江湖日深,但那位笑容纯朴,外愚内智的中年直肠男,至今仍把他土气、浑厚的憨笑,开在我们的心坎上,温暖着我们这些墙外翘盼者的心。

人说女怕嫁错男,男怕入错行,想来颇有几分道理,像陈云飞这样自然奔放的政治行为草根艺术家,虽然没有李伯清的散打天份,但却不缺巴蜀笑星巴登的憨逗、矮冬瓜的幽默和干豇豆的谐趣,如果再戴个赵本山的帽儿,披件黄宏土得掉渣的工装,他就活脱脱成了中江表哥,橄榄好吃回味甜,走到哪儿都会引来粉丝们抒情的尖叫。但这厮做什么不好,偏偏当了中国社会的修路工(陈妈妈的话),哪里路不平,他就要铲铲!然路漫漫兮其修远,不累死你娃儿才怪。

戊戌年写陈云飞,首先要写他娘的性格,别笑,这里说的真是他娘。陈犯入局后,曾委托律师带给我一封信,就是写给他老娘的信,陈云飞告诉老娘,他在外面整了个超级大工程,一做就要好几年,以后就不能回家照顾她老人家了,乞请老娘谅解……我念信,念着念着,就见陈妈妈撇着嘴,把脸扭到一边,颇为不屑地说:哼哼,骗老娘,也不晓得是哪个生的?老娘就当送你娃儿出去当了几年兵格嘛!

说归说,陈云飞毕竟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幺儿,她眉梢紧锁,怜爱之心又透出些许意味深长的惋叹,她说:唉,当初不晓得是哪个给他起名叫云飞,现在弄得满天飞,如果取名叫落实就好了……只是话音末落,刚刚还愁容满面的老太太,竟也被自己的灰谐打动了,顾自嘿笑起来。

有其母必有其子,陈云飞后来大名在外,成就了笑侠般传奇人生,除了基因强大,还得益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陈云飞吸川东乡坝头之土气,积纯朴乡民之无华,带着泥土芬芳的二和老娘配给的强大的基因,背起年轻的理想,像陈奂生上城那样撞进了外面的世界,那之后有读书时激情燃烧的岁月和和乌托邦式的农场创业梦,他爱这片土地爱得那么深沉,直到……直到……呃……直到遇到“村里有位姑娘叫小芳”,他那极具天赋却藏而不露的行为艺术才开始大爆发,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这得从20多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说起,彭州乡场上,比姜文电影还传奇的爱情故事陡然发生了,即将迈入大叔级别的陈云飞,忽然看见一位面容姣好,长发飘逸,形似仙女的美少女从他打望的目光中飘然而过,心里顿时打了个激凌,泛起了“打猫心肠”。

这位少女叫张世蓉,当年只有十六七岁,是彭州一家服装店的售货员,她当时正与闺密悠然逛街,忽然感觉脚裸一阵疼痛,回头一看,一位外表憨厚老实的冒失鬼,骑着那辆朽垮垮的自行车故意撞到她脚上,她正欲责备,那位憨哥却早已笑脸相迎,一边点头哈腰地道歉,一边又虚寒问暖地讨好,就差鼻血没流出来,气得张世蓉想气都气不出来了。从此她的服装店就多了个赖皮一样的跟班,嘴皮子利索,整天嘻皮笑脸,怎么撵都撵不走,怎么甩也甩不脱。

过程不明觉厉,结局喜大奔普,两年后,他们的女儿小欣月呱呱坠地。

那时候,圈内圈外都很团结,彼此还会互相借力,互相照应,陈云飞的好朋友汪哥经过几年胼手胝足的努力,创业成功,且公司越做越大,终于搬进宽敞明亮的办公大楼,听说陈云飞开了农场,出售花草苗木,只是简单地询了个价,便将公司绿化业务洒脱地交给了他。陈云飞果然办事利索,碧草滴翠,绿叶花红,公司很快被装点一新,但由于员工没有花木养护经验,此后不久,树木花草便开始枯黄脱落,汪哥赶紧给陈云飞去电话,寻求技术帮助,但电话都打烂了,这厮非但不接,而且还从江湖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草黄,玉树干,碰上这么不负责的朋友,汪哥自认倒霉,正当众人口诛笔伐,指责纷呈之时,销声匿迹的陈云飞突然灰头土脸,心急火燎地窜了回来,原来,他利用工作间隙,外出帮别人维权,由于嘴尖皮厚眼贼还脑袋灵光,自然惹恼了那方警察蜀黍,被行政拘留十数日,故此与外界彻底失联。

误解烟消云散,汪哥异常感动,竖大拇指直夸哥们给力,他用力拍拍陈云飞的肩膀,全然谅解,合同费一分不少照付。此后几年,他们又遇到陈云飞女儿中途转校,汪哥的夫人张姐拿出一大笔钱,给困境中的陈云飞支付了女儿所有转校的费用。

陈云飞性格活络,为人诚挚,又好打抱不平,深得朋友们喜欢。有次,达州好人侯侈叔邀请成都公知圈的朋友过去游玩,回程时,天气暴热,如同火烤,他们一行人汗流浃背地挤在达州火车站站前广场上,等待剪票入内,侯侈叔认识站内管事的朋友,便想动用关系开后门早点进站,众人皆大欢喜,惟有陈云飞一本正经,义正言辞地批评他们平时民主公义叫得欢,私下里与官场上关系户们的作派有何区别?

犹豫片刻,好人侯侈叔还是动用了手上关系,正当众人一拥而上,眼看就要从入站口消失时,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的陈云飞,突然尴尬地伸出手,拉起苍凉的嗓子喊道:等哈我,我跟你们一起走……众人一阵巫笑!

事后,陈云飞自我检讨,他说人的自律真是靠不住的,随时都会因着利诱而跌倒;社会公权力更是如此,若没有好的体制保障,权力不受制约,必然泛滥成灾。

正是这种自我反省,促使陈云飞更为积极地参与到中国公民维权行动中去,这使我们常常看到中国特色的江湖中,陈云飞与众不同的身影,他先后在全国近40个警局留下了浓浓的陈氏骚味,其间,也有一些慕名的“好事者”,随他一起外出维权,想学学他幽默天成的维权经验,但每顿5元钱的伙食标准和每晚20元的住宿费,去一次后,谁也不愿与他二次成行了,须知,维权也好,围观也罢,不只是精神活,更是体力活儿,长途劳顿,人乏体困,不整几口跟斗酒,来两份小炒肉,谁又能靠精神信仰坚持得了几天的呢?

而陈云飞却坚持了近20年。

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总有困乏的时候,2009年前后,陈云飞隔三岔五开始到我所在的成都秋雨圣约教会慕道,几年下来,算得上是资深的慕道友了,我时常提醒他是否考虑进福音班学习,争取早些受洗归主?每当这时,他总会支支吾吾地推托:莫着急,再等等,我期待与匪兄一起受洗。

这里说的匪兄,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号称土匪作家的冉云飞,那时的冉云飞学富五车,藏书万册,行文走字皆得江湖喝彩点赞,故时常把眼睛长在额头上,满了文化人傲视天下的跋扈?他说我看过圣经五遍,比你们基督徒更懂神学。此后不久,教会便在他家里开设了尼哥底母查经班,仅仅查考三次经文,冉云飞就当众道歉了,承认若没有整全的释经,圣经就容易被当作神话故事割裂成历史和知识的碎片,成为文化人秀学识渊博的佐料。

2016年夏,经历陶造和熬炼后冉云飞受洗归主,仅仅20多天后,因维权入局的陈云飞,却开庭受审,这次是奇妙策士,上帝自己原创的幽默……当陈云飞的辩护律师郭海波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陈云飞震动不小,其后不久,他便由基督徒郭海律师带领,以敬畏之心领受恩典,在狱中决志归主。

当下,陈云飞正在失去自由中,失去自由,差不多也是他生活的常态,但人的尽头,是上帝的起头,因此,我关注的不是他“自由”的本身,认识真理,便得着自由,有谁可以剥夺我们真正的自由呢?惟愿灵风抚吹他心灵,平熄他心火激情,在烈火风暴中安顿肉身,像麦子静静落在警局、落在狱中、落在厚厚的审问笔录中、也落在各样的试探与威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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