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蜀:从天道和人心中探求改变的力量

笑蜀

提要:或许,功夫在诗外,根本的变革力量,就在天道之中、人心之中。

今天转发了一个关注许博士的帖子,马上被一个体制内的兄长接力转发。我很意外,因为这于体制内人士不无风险。我致谢时,那位兄长回答我一句话:“良心不允,除非把你拉黑”。这更打动我,而有如下一段感慨:

【我一向不屑那些不着边际的高调,尤其不服那些用来当棍子打人的高调。但这种杨奎松所说的“忍不住的关怀”,最是难得,最让我感动,最令我珍惜。”】

打通体制内外,形成改变的合力,是我一贯的主张。这也是我坚持声援许和新公民的原因。在我看来,他们的全部尝试,都是朝着这样的方向,即他们要求并不高,无非基于起码的良知与正义,任何社会任何时代都不该拒绝、都必须保障的良知与正义,所有人都需要的良知与正义。在此基础上激发所有“忍不住的关怀”,让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流出来,推动整个社会朝着良知和正义改变。

这不是打倒、推翻、砸烂,不是彼可取而代之。这是试图找到一个支点,撬动人心、撬动所有“忍不住的关怀”,在此基础上重建社会、重建秩序,归根结底是重建文明,归根结底是文明转型。

归根结底是文明转型,那么何为文明?以我之见,文明最重要的元素,是对人的态度,是人的尊严。许博士发起的新公民,核心主张“自由、公义、爱”,无不关系到对人的态度,无不关系到文明基础,是对转型内容的精准概括。

中国必须改变,这是不容争辩的。分歧只在于,怎样的改变?是仅仅基于仇恨、仅仅基于斗争哲学的改变,你死我活的改变,还是基于自由、公义、爱的改变,即为了每个人的尊严的改变?辛亥之前的三千年中国,都只有前一种改变,所有所谓的改变,都是一部分人打倒另一部分人,一部分人压迫另一部分人。改变的都只是政权,都只是统治者。政权或统治者如走马灯换来换去,但是政权对人的态度、统治者对人的态度没有实质性的改变,人的尊严没有实质性的提升。无论政权怎么更迭、统治者怎么更迭,都没有带来自由,没有带来公义,没有带来爱,总之都没有带来文明。文明永远缺位,而人永远卑微如草芥。这才是三千年周期循环的要害。

现代文明意义上的真正的革命,一定关乎文明, 关乎人的尊严,即一定以人为中心,而不是以政权为中心、以统治者为中心。惟有带来文明增量、惟有提升人的尊严的社会变革,才是现代文明意义上的革命。否则,单有政权的更迭、单有统治者的更迭,那无关革命,那不过是造反,不过是周期循环。辛亥革命曾经有机会改变这一切,走出周期循环,但可惜昙花一现,接着是更大的倒退、更恐怖的周期循环。

从现代文明的角度看,辛亥之后一百多年的中国史,是一部溃败史。考虑到这一百多年来,现代文明在世界范围不断取得胜利、在世界范围不断扩展,这溃败就尤其触目惊心。今天中国在物质上可能正在崛起,但文明上远未崛起,文明溃败的总格局远未遏制。正是在这种情境下,居然有了新公民,有了自由、公义、爱的主张,犹如月黑风高之夜突然闪现的微弱的星光,哪怕怎样微弱,都已经是奇迹,都不能不令人心动,令人惊喜。

写到这里,我突然一下理解了开篇提到的那个兄长所讲的“良心不允”。他应该跟我是同样的感受、同样的心情。总有人感叹“曲高和寡”,感叹人心的沉睡和社会的冷漠。其实这是不对的。只要是文明的,只要真正关乎人,关乎人的尊严,怎么可能一点不打动人?怎么可能一点不激发“忍不住的关怀”?而这些沉默的力量,才是一个社会中最重要的力量。套用学者刘瑜“水位”的比喻,可称之为关怀的水位、人心的水位。如果能找到一个支点,撬动关怀、撬动人心、撬动沉默的力量,那么,“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水位一旦真正升高,水流一旦真正改变,沉默的力量一旦涌流出来渐渐汇成浩瀚长江,舟还能不变么?我们还愁不能扬帆出海么?

写到这里,又发现一个兄长的跟帖,其中一句话尤为精辟:“天道之存,先于制度。人性之在,早于思想”。制度和思想,在中国固然都大成问题,固然亟待变革。但如前所述,最大的问题只在于:如何改变?或许,功夫在诗外,根本的变革力量,就在天道之中、人心之中。如何最大限度地激发天道的力量、人心的力量,以从根本上变革制度和思想,这或许才是我们当下最该反思的命题,或许也才是我们当下最该努力的方向。

窃以为,这或许正是许博士及新公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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