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子方:政治野心与公民社会

政治、政治学本来也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和所有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一样都是人类世界独有的知识门类和领域,没有什么特殊性。自从“政治是统帅、是灵魂”的最高指示发布以来,很多人不敢碰政治这个怪胎,因为历史上有很多人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今人大多数更是敬鬼神而远之。彷佛谈政治、搞政治只是“肉食者”的特权,别人是不能够染指的。古时的读书人热衷政治,志向是经邦济世,以辅弼皇帝经营天下为己任。现在的读书人在这方面的功用已经不大了,所以大人物们教导祖国的花朵时常常是以长大要当科学家、艺术家进行鼓励等等,而不直说要当政治家,就是这个道理。

曾几何时,攻击政敌有一个致人于死命的法宝,这就是他有“政治野心”,什么叫“政治野心”呐?就是他想取代×××而代之。“你独裁不如我独裁”,你有“野心”不如让我有“野心”,所以你死定了。中国历史自汉魏禅让以来,有“野心”的权臣在即位前往往搞一些鬼把戏:“即皇帝位,柴燎告天。策曰:……。”这大概是告诉上天,我可以独裁了。这就是所谓正统,上天钦定的合法的独裁者。

议论国家政治方面的得失利弊在西方人看来,是公民的一种天赋人权;这在东方人看来就非常危险,隋炀帝把向他报告宫外有军队叛变迹象的宫人杀了,一个很充足的理由就是“非所宜言”,就是这话不是你应该说的。鲁迅说奴才看到主子身上的衣服有些破,便去尽忠,说您的衣服破了,主子就把他杀了,这也叫“非所宜言”,就是尽忠也是要分等级的。这些都是我们祖宗留下来的传统,是不能破坏的。

上了点年纪的人对那些“引蛇出洞、欲擒故纵、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等“阳谋”术语都不会陌生。前些日子翻阅《万象》旧刊,看到梁小民写的《知识分子的第三种生存状态》,最典型的就是经济学家陈岱孙,既不歌功颂德,也不针砭时弊,安安稳稳享年九十余,真是人生之大幸,该喝杯喜酒以示庆祝。一句话,真不容易!看来此公没有任何“政治野心”,不想“指点江山”或“彼可取而代也”,故而无灾无祸九十年。

给别人扣帽子,当然越大越好。美国总统选举时克里会不会指责布什有“政治野心”,你当总统不如我当总统,我当总统是为人民服务,你当总统是为了小集团的利益。我想克里如果不是疯了的话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政治有时是会关系到所有人命运的大事,小人物的命运往往会受到当时政治的影响,六十多年来的风云变幻足以说明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然而,歌功颂德不叫谈政治,针砭时弊也不能算谈政治,赋予每个公民实际的政治权利之后才算是政治文明的初始阶段,才有真正深入谈论政治而没有人身危险的可能。在当今社会只有老百姓这个概念,从大人物嘴里说出的是“多好的老百姓”,春节晚会上唱的是“咱们老百姓今天呀真高兴”,从各级地方官员嘴里听到的是“为老百姓办实事”。在人们头脑中和社会政治生活中只有老百姓这一俗称而没有公民这一社会主体的条件下,不谈政治应该说是很高明的,也是很无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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